第33章 地陷之城（11） “等待，观察。”……
众人顶着群鸦组成的“天顶”, 一路疾驰来到了隐藏着通往里世界入口的大剧院。
祝袭原本想去背娄君怀，他们赶时间，几人中唯有娄君怀是普通人, 他担心他跟不上。然而不等他开口，悬坐在半空中的乌鸦夫人轻盈落地，尖尖的鞋跟在地上踏出一声清脆响声。
几个呼吸间就轻易将几只五、六级诡怪拖入镜中的白色圆镜乖顺地绕着殊丽美人漂浮，戴着黑丝蕾丝手套的手指柔柔地捏住垂落的裙撑, 匐地的裙摆被提起一个狭缝，深沉如渊的阴影从裙下蠕动着蔓延而出。
尤里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大力攥住他姐姐的手腕，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活的！
这些阴影是活的！
他听见了……他听见它们在说话, 模糊的、混乱的、癫狂的，高亢的、低沉的……
尤里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几个能力者里实力最强的祝袭, 却惊愕地发现他竟然面色不改地看着那团阴影蠕动着向外扩散，淡定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不止是祝袭, 就连比他灵性还要强大许多倍的宁柯柯也对这些恐怖的阴影毫无反应，她就只是好奇地看着。
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
“姐……”尤里的声音低如蚊呐, 两片嘴唇几乎没有动弹, “你感觉到了吗？”
他不敢擡头，明知那些从黑裙女人裙下蠕动而出的阴影恐怖至极，胸膛里的心脏已经跳得快要窒息，他的目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从那些阴影上移开。
达吉娅的灵性比不上尤里，但她明显地感觉到，在那团阴影从黑裙之下蠕动出来的瞬间，她浑身陡然沉重了许多，像是凭空背了上百斤的东西。
她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来, 不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之前她就看出来了，那位祝队长虽然很警惕、忌惮乌鸦夫人，但是他的警惕和忌惮又很古怪……说不上来的那种古怪感。
他们八成是认识的。
这就不太好了。
达吉娅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暗光。
她还以为是三拨人呢，结果疑似第三拨的乌鸦夫人和这两个华国灵者是认识的，不管这个认识是哪些方面，他们认识，只这一点，就对明显势单力薄的她和尤里不利了。
达吉娅想，再看看，如果接下来的发展不利于他们借力，那他们就必须要找机会和对面的人分开行动了。
疑似区别对待的阴影蠕动着向上凝聚，以阴影作骨，以阴影作血肉，凝成了一匹马的模样。
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宁柯柯:……
她死鱼眼似的看了一眼她的表哥，又看了看松开裙撑的乌鸦夫人，心头才休止不久的好奇心又腾腾地往上冒了。
该死，她真的好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这是危越第一次用【乌鸦夫人/先生】这张人物卡造物，虽然空有一个模样，还算不得完整的造物，但也够用了。
就这样，一个飞，一个骑“马”，四个疾驰，群鸦挡住酸雨，原本开车都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被缩短了大半，十分钟出头，他们已经站在了大剧院的大门口。
——太干净了。
几人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这个。
整片天地灰蒙破败，所有高楼大厦都在恐怖酸雨的洗礼下将塌未塌，只有这栋建筑，干净又完整，任由酸雨如何倾倒，它仍旧崭新如故，简直是把“我最特殊”四个字刻在了大门上。
如果没有乌鸦夫人，他们一时三刻根本找不到这里，大剧院距离他们所有人降落的地方都很远，活死人、诡怪，然后是酸雨，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更不用提找来这么的地方了。
宁柯柯想，她应该不会跟着活死人走，她只会被活死人围攻。
这里很显眼，可想要找到它难度不低。
祝袭一马当先，用力推开了大剧院两扇可容纳十几个人并排走进去的大门，木质的仿古制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音。
门开，露出里面一尘不染的地板，光洁如新的穹顶。
危越轻轻一挑眉，穹顶明明被他的乌鸦撞碎了，居然是会刷新的吗？
难道说，通往里世界的门其实是整个大剧院？
不无可能，可以试试看。
祝袭朝宁柯柯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左手一振，指尖已夹住两张灵符，两张都是金相防御符。
这支小队的队长喻客歆不仅是一名占卜师，还是一名符师，小队中所有人都携带着他亲手写下的灵符。但因受到这片诡谲空间的压制，灵符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足十分之六。
达吉娅拉了尤里一把，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坚硬的岩石铠甲层层覆盖在她的致命部位，很浓重的罗斯国风格，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高大了。
好一个威武雄壮的姐姐。
危越悄悄地看了达吉娅一眼，觉得以后他家圆圆要是能长成这幅体格，他就不必再担心往后有哪些不要命的王八蛋会趁着他和家里人不注意的时候，来骗他可爱的外甥女了。
——圆圆最爱的小舅舅今天也在苦恼要不要宰了好久以后可能会拐带他外甥女的混账呢。
忽的，危越发散的思绪一滞，他深深地蹙起眉头，脑中飞快划过一道灵光，快得他连灵光的尾巴都没有抓住。
祝袭踏着某种有道家气韵的步法靠近大门，他以灵力附着在双眼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洞开空间。
一脚踏入，无事发生。
他又试着将一只脚停在大门前，一只脚踏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同样无事发生。
祝袭皱起眉，不行？难道关窍不在地上？
正当他准备跳到两边墙上去摸索一下时，那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过不是在叫他。
“宁柯柯。”
乌鸦夫人忽然说:“你去试试。”
捏着两张金相防御符随时准备掠阵的宁柯柯:“啊？”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谁？我吗？”
宁柯柯试图在乌鸦夫人处变不惊的脸上看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她是认真的。
她居然是认真的？！
可自己根本不懂阵法这种深奥的东西啊！
乌鸦夫人笑着说，若有所指:“对，就是你。可不是谁都能遇到我两次。”
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特殊的天赋。
她那特殊的灵觉感知和开了天眼有什么区别。
祝袭看不出来，他的乌鸦也看不来，那就让疑似有主角光环的宁柯柯去看看。
宁柯柯无措地去看站在乌鸦夫人身边的表哥，她很想说:说句话啊，哥，你是能看出我什么实力的吧？祝队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她亲爱的表哥没有说话，反而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宁柯柯:……嗯？
她回头看了看抱着手退回大门外的祝队，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她反应了一下，才将手里的金相防御符递了过去，连同掠阵警戒的任务一起。
祝袭身上已经没有几张灵符了，他像是被针对了一样，先后攻击他的可不止他们见到的那些诡怪，还有一只七级诡怪，那些消耗的灵符就是用在了它身上。
达吉娅姐弟俩信不过祝袭和宁柯柯，祝袭和宁柯柯也信不过他们，同行不过是考虑到之后要是遇到了诡怪围杀，彼此还能有个照应，不至于一落单就给敌方送血包。
至于乌鸦夫人……
祝袭垂下眼睑，状似认真地用目光描绘起灵符上的纹路。
他不确定，乌鸦夫人会不会再次出手相助。
暂且将达吉娅姐弟俩归于同一方，但是纵然如此，双方的实力仍旧相差太大，他根本感应不出乌鸦夫人的底，倘若他自己是一条河，那么乌鸦夫人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在宁柯柯获救的第二天，祝袭就将悄然出现的七级诡域和储存着那段记忆的灵珠上交给了总部。
悄然出现又突兀消失的七级诡域未能引起总部的高度重视，他们似乎早已预测到了这种情况，引起轩然大波的是那段记忆中诡谲又恐怖的乌鸦夫人。
宁柯柯的灵觉天赋特殊，所感所知从未出错，这是经由一位九级灵者确证过的。
她的判断的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乌鸦夫人既非人，也非灵兽，其力量不是灵力，更不是诡力，而是另一种连灵库中都没有过记载的力量。
总部的专家组沉浸入复刻的记忆中研究了好几天，期间吐了晕，晕了吐，擡出去十好几个，剩下小半的专家硬是扛着那诡谲至极的影响将记忆翻来覆去研究了十几遍，最终，他们得出——
这位乌鸦夫人的力量高于灵力和诡力，以人类目前的认知程度，尚没有分析理解这种力量的能力，若是强行解析，只会落得意识海崩溃、灵核皲裂的沉重下场。
听到这里，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全都沉默了。
无数的问题在瞬息间产生——
她是什么？新的诡异吗？
不，不会！她定然是高于诡异的存在！
所有人在见到她的瞬间就应当知晓这一点。
她究竟是【她】，还是【它】，亦或是……【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