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青年拿好书包和水杯，走到圆圆身边，倾身，伸出手，向往常一样:“走吧，圆圆，小舅舅送你上学去了。”
圆圆犹豫了一下，把小手放进了青年的大掌里。
车库里，青年牵着小姑娘的手，打开车门，把小姑娘抱起来送到她专属的后排儿童座椅上。
他正给她系安全带，就突然听小姑娘说:“小舅舅，小舅舅呢？”
青年的动作一顿，擡眼看她，没有说话。
圆圆透亮的杏眼里清晰地倒映着青年越发好看的脸，她放松地晃悠着小脚脚，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又问了一遍:“小舅舅，小舅舅呢？”
这回，青年听明白了。
第一个小舅舅，叫的是他。
第二个小舅舅，叫的也是他。
她在问他，他的本体去了哪里。
——她看出来了。
真是惊到他了啊。
“怎么看出来的？”他系好完全带，伸手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有哪里不一样吗？”
圆圆皱了皱鼻子，骄傲地哼哼两声“就是看出来了！公主骑士是最厉害的！”
青年很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圆圆是最厉害的。”
“那小舅舅呢？”最厉害的公主骑士追问道，她用两只香香的小手捧着脸，做出小大人严肃的模样来，“小舅舅去哪里了？”
青年道:“小舅舅去做他的事了，所以这几天都是我来接送圆圆上下学哦。”
圆圆眨眨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
见小姑娘没有再问，青年摸摸她的头，从后车座退出去，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
等车开出了小区，后座传来了窸窸窣窣拆塑料包装的声音，青年一看后视镜，逮到了一只偷吃小饼干的小猪。
一边偷吃小饼干，一边用圆溜溜的杏眼看后视镜的圆圆顿住，小饼干的碎屑粘在嘴角都忘了舔。
青年故意问道:“所以，圆圆今天不是公主骑士了，变成偷吃小饼干的小猪了吗？”
圆圆顿时不开心地鼓起了脸，一边嚼嚼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反驳:“才不素！”
是小饼干的错！
它太香了！
她只是想替曲老师尝尝味道而已！
就吃一块！
“哦，这样啊。”青年憋着笑，“是我错怪圆圆了。”
圆圆哼哼唧唧地点头:“就素就素！”
然后一边心虚地把第二块小饼干放回包装袋里，掩耳盗铃似的重新给包装袋系上一个丑萌丑萌的蝴蝶结。
青年移开了视线，唇角上扬，有些空的眼睛里沁满了笑意。
八点十六分，圆圆到达了向日葵幼儿园。
快要走进大门的时候，小姑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哒哒哒地跑过来拉住青年的衣角，仰着脸，小小声地问:“小舅舅，等小舅舅做完了他的事，他会和爸爸一起回来吗？”
青年眨了眨眼睛，黑黝黝的双眸变得更空了一分。
他半蹲下来，看着小姑娘可爱的杏眼，很认真地说:“会的，小舅舅会回来，圆圆的爸爸也会回来，但是——”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因为一些原因，圆圆的爸爸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回家。”人救出来了，官方那边就要开始高兴的头疼了。
他保证会把所有人都救出来，他必须要做到。
为了取信于地母之神，也为了取信于国家。
他能够感知到地母之神对他的态度和情感都是正向的，可信任不同，信任比这些都要沉重，它不会是见过一面就能交付的，需要给出足够的证明，给出合适的砝码。
这两万多人，就是他的证明，亦能在华国官方将他的阵营和身份一锤定下，能为他以后省去不少麻烦。
所以他必须做到。
这件事不难。
“我想你保证，圆圆。”青年郑重许诺，“等时间一到，我会第一时间去接你的爸爸，你和妈妈一定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
圆圆甜甜地笑了，软乎乎香喷喷的脸蛋在青年手心上蹭了蹭:“嗯！圆圆相信小舅舅，小舅舅是最棒哒！”
青年抿着嘴唇矜持地笑了笑，他伸出小指，道:“圆圆，可以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吗？我想给你妈妈一个惊喜，让它成为我们的临时小秘密好不好？”
“好！”
圆圆答应得很快，伸出小指，一大一小认真地拉了钩，让这个大惊喜成为了他们的临时小秘密。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上学去了，青年站在大门外目送着她走远，深黑的眼瞳变得越发浅淡。
最后，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冰色。
危越短促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有些自豪，更多的，是心疼。
他完全无法把那个曾在五想记忆里见过的决然又狠心的傅卿和他家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稍微想一想，都有一种极度的割裂感。
可是……
三岁看到老，他家圆圆就是这样厉害的小姑娘啊。
一对软乎乎的铁拳不知道打过多少小小年纪就霸凌更弱者的熊孩子，是整个幼儿园所有小朋友最崇拜的大姐大。
他的姐姐总说圆圆像个小大人，或许不是像，而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使命感吧。
历经无数次轮回，仍旧没有被磨灭分毫的使命感。
她天生就是一个守护者。
一份使命的重量何其沉重，他应当感到自豪，也应当尊重。
可是，可是……
这是他的外甥女啊！
他只有这一个外甥女。
危越知道地母之神还有一些事没有告诉他，那里面八成就有圆圆。
他不知道圆圆的使命是什么，他没有问，就像他没有问过地母之神娄君怀去了哪里一样。
他的保护欲是偏执的，这一点很难纠正过来。
但是保护和尊重并不冲突。
娄君怀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要做的事，他不会去阻拦，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阻拦，他只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他。
圆圆却还小，使命也好，责任也罢，都必须要等到她成年以后再说。
等她成年了，她如果坚持要去完成她的使命、承担她的责任，危越同样不会阻拦，他会沉默地为她杀光阻挡在她前进道路的敌人。
不过——
待到圆圆成年后，她或许不会面临这些沉重的选择。
青年擡头看天，那轮血月被飘来的云遮住了大半，四周已经没有几个人对它投去震惊的视线了，只是偶尔擡头看一眼，然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再罕见的天文现象，又不能当饭吃，人是要生活的，活着就要工作，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做呢。
人类是很会适应的生物。
血月高悬，但不会一直高悬。
青年坐回车上，驱车驶向他的小书咖。
恶神吗？
神而已，他又不是没有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