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无需因果线牵引，就能凭借血缘和情感同他产生联系的人。

圣甲蜘女仍不放心，但还是依言收回了迈出一步的腿，继续沉默地站在造主身侧等候命令。

房间里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两颗一人高的白卵，表壳像人在呼吸一样有规律地起伏着，偶尔还会显现出几个凸起，是卵里面的东西在伸展肢体。

它们也快要破壳了。

如今，加利尔镇这一千多人的集体信仰已然转变为“涅朵拉修女”，只要危越一声令下，让他们去跳河都可以。

他们每天为危越提供的信仰足够他建造出一支规模不小的圣甲蜘女军团。

正所谓贵精不贵多，粗制滥造当然能够再短时间内用这一千多人的信仰造出一支军团，但是这种水平的军团不过是土鸡瓦狗，随便一下就能弄死一大片。

危越要造的，是位比九级诡异，联合起来能把十级诡异按在地上打的圣甲蜘女。

很不幸，经过这么多天的信仰滋养，危越最终确定，自己现在融合的这张人物卡和【冠花元郎】是一样的情况，甚至比【冠花元郎】还不如。

【冠花元郎】还有执念尚存，而这一张人物卡是一点点和自我意识沾边的意识波动都没有了。

这可是一张高级人物卡啊。

危越怀疑，越是等级高的人物卡，其自我意识越是泯灭得彻底，女王不会允许手中的工具拥有反抗自己的能力和可能。

之于为什么白鸽颂者和黑鸦祷师还能保留一些自我意识，危越猜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实力并不能真正入女王的眼。

在女王的眼中，这兄妹俩只是玩具，而不是更得祂重视的工具。

以危越对女王的了解，他这个猜测和真相比起来，不说算中，那也是大差不离了。

实在可惜。

倘若这张人物卡和白鸽颂者他们一样保留着自我意识，他的世界就能再多一位拥有自我意识的守护者了。

不，应该称呼其为殉道者。

失却了女王的力量标记，危越的力量将人物卡完全浸染，他得以看到了这张高级人物卡真正的过去一角。

这是一位亦正亦邪，在世界走向终末之时果断祭献自己，为世界强行从女王手下争取翻盘时间的殉道者。

她做到了，她的世界是少有的，成功从女王的魔爪中逃离的世界。

不幸的是，她被女王摄去，成为了祂手中肆虐生命的工具。

危越叹息于她的不幸，敬佩于她的果决和牺牲，在消耗自身全部信仰之力的一半后，才成功洗去了女王加诸其身的扭曲。

由此可见她的强大，远胜于白鸽颂者和黑鸦祷师。

感慨过后，危越准备把这具空白的躯壳炼成自己的化身。

没有意识，那就用他的意识。

危越已经摸到了一点成神的门道了，他走的路子不是靠悟的，而是……用大白话来解释，那就是量变引起质变，他需要吞噬更多的力量，以此冲击成神的大门。

这条大道是一定可行的，因为女王就是这条大道的成功证明。

诡异，信仰，他都要。

他会用信仰之力淬炼自己的灵魂，固化他的人性锚点，而他修炼和靠吞噬诡异提取出来的力量则用来强化肉☆身。

危越有两具肉☆身，一具自然是他本来世界的身体，另一具是在“无尽轮回”中强化过的身体。

不过和前者比较起来，后者更像是套在灵魂外面的“壳”。

灵魂无形，可化作万物，而“壳”有形，它会化出和灵魂最适配的模样。

危越本来的身体已经被“壳”同化了，过程很顺利，就像弱者无法反抗强者那样顺利。

所以他如今真正的模样唯有沉在灵魂深海中的那一副。

而随着他的强大逐渐攀升，他愈发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对世界的影响也在增强。

就像一些只存在传说中的伟大存在那样。

传说祂们只要降临，就一定会为祂们所降临的那个世界带来巨大的未知的变化。

女王并非那样的伟大存在，祂能够被杀死，而那些伟大存在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因此祂只是近似于。

然而即便如此，只是近似于那些伟大存在的女王便已经拥有了令无数玩家集合起来也为之绝望的强大力量。

女王的强大是危越即便成神，也只能望其项背的强大。

危越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如果他真的能够在这条大道上一直走下去的话。

危越的第一次尝试很成功，他像游鱼回归大海一样顺利地接替了消散于这具躯壳中的意识，成为这副身躯的继任者。

他成功地创造出了位比九级诡异的圣甲蜘女，此刻已经在孵化中了。

先孵化的两个圣甲蜘女只在八级上，九级下，她们并没有经过信仰之力的滋养，实力稍微低了一些。

但没有关系，之后再创造的圣甲蜘女不会有比她们两个更弱的了。

先出生的有特权，危越会用他的力量强化她们，以后，她们两个就是这个军团的指挥官。

“莉莉娅。”危越转过头，看着静静立在他身侧的圣甲蜘女，“你的名字，就叫莉莉娅。”

第一个出生的圣甲蜘女已经在前天拥有了自己的名字，赛丝。

莉莉娅恭敬俯身，面具下的螯肢在兴奋地颤动，如同她此刻的声音:“感谢您的赐名，我等无上的巫主！莉莉娅永远都是您最忠诚的仆从！”

白卵也在兴奋地颤动。

还未破壳，它们已经拥有了清晰的感知能力。

巫主为它们的同类赐名，这说明它们也能有同样的待遇，这让它们如何能不兴奋？

……

等待是枯燥的，危越以三天一个圣甲蜘女速度创造着他规划中的军团，直到已经创造出了八个圣甲蜘女，这座平静无波的小镇终于荡开了第一层涟漪。

威鲁克口中的传教士又来了。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一个能力者。

“艾里夫，我的助手。”传教士是这样介绍的。

看着眼前这个比威鲁克还要雄壮的欧罗巴人，在看他手里提着的正常型号的行李箱，被他这个块头一衬托，正常型号的行李箱也变成了最小号。

来接传教士的超市老板杜克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助手，而不是专门雇来的保镖？

杜克凑到传教士身边，小声地问:“瓦连京，我的朋友，你老实地告诉我，他是不是拳王？上帝啊，他一拳能打死五个我！”

落后两人四五步的艾里夫擡眼看了杜克一眼，没说话。

瓦连京哈哈大笑，拍着杜克的肩膀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放轻松，我的老朋友，艾里夫只是长得强壮而已，他还在学校的时候，还经常被他的同学们叫书呆子呢。”

是吗？

杜克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了一下低着头走路的艾里夫，这个体格，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他的拳头打不死人啊。

瓦连京环顾四周，只在道路上看到了几个行人，他不禁感慨道:“想不到才过去了三年，加利尔的人就已经这么少了。”

说到这个，杜克也只能叹气:“是啊，现在还留在镇上的都是念旧的老家伙了。”

瓦连京问:“那你呢？我的老朋友，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啊？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说要搬到大城市里开一家新的超市。三年了，你怎么不走呢？”

杜克摇摇头，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落寞和无奈:“瓦连京，你都说是三年前了，三年了……我已经老了，没有那份心气了。”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准备再抽出一根问问身后的艾里夫。

瓦连京替他拒绝了:“他也不抽。”

杜克从善如流地把烟揣回去，他一边点烟，一边说:“加利尔挺好的，我早年有些积蓄，就留在这里养老了。但我的女儿还小，等她再大一点，我就送她去更大的城市读书。”

他笑了笑，话里满是对女儿的疼爱:“我的伊莉莎是小镇里最聪明的孩子，她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当然，伊莉莎是我见过的最聪敏的孩子了。”瓦连京这样肯定着杜克的话，只是那双被眼镜覆盖的眼睛里寻不到一点真情。

这时，一个穿着女仆裙，戴着一张陶瓷面具的女人牵着一个男孩儿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那男孩儿很眼熟，瓦连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小科西利其吗？杜克，那位女士是谁？”

杜克吐出一口烟雾，眼底闪过一缕狂热:“那是涅朵拉修女的女仆，修女阁下的女仆都戴着这样的面具……真是美丽啊，我都想问问修女阁下在哪里买的面具了，说不定能驱邪！”

镇民们对涅朵拉修女的信仰已经到达了盲从的程度，只要她说能这面具，那么就能。

涅朵拉修女……

瓦连京的眸光闪了闪，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涅朵拉修女？是和我一样传教士吗？”

“当然不是！”杜克立马反驳，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和不屑，“你怎么能将涅朵拉修女和传教士相提并论！？她可是行走在人间的上帝代行人！是圣洁的光！是神圣的天使！”

这反驳像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是本能在反驳。

等到话音落在地上，杜克才反应过来有一句话不太礼貌，他连忙解释:“哦，瓦连京，请不要生气，我没有在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涅朵拉修女是不同的，她是神圣的，我们敬爱着她，如同敬爱天父那样！”

其实不是，天父也不能和涅朵拉修女比较！

杜克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加利尔镇的所有镇民们狂热而虔诚地信仰着神圣般降临这里的涅朵拉修女，但这狂热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智商。

起码在明面上，他们会很好地将这份狂热的虔诚掩饰起来，没人有想要因为一时的表述内心而给涅朵拉修女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

杜克掩饰得很好，瓦连京没有发现他内里的狂热，只以为是这位涅朵拉修女手段了得，哄得镇上的人入了她的教。

近两年很多传教士都更改了往年的常用手段，从一个叫做传销的组织里学来不少好用的新鲜招式，很多无知的人被哄骗着加入了他们的宗教组织，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奉献出一切。

看杜克这副模样，这位涅朵拉修女恐怕就是其中翘楚。

瓦连京笑着说:“怎么会，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我的老朋友，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

戴面具的女仆已经牵着小科西利其走远。

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接着问道:“杜克，那位女仆小姐是要带着小科西利其回教堂吗？”

杜克点头:“是啊，小科西利其和胡玛丽夫人现在就住在教堂，真是幸运啊。”

他也很想住到教堂里去，或者把他的伊莉莎送去教堂，能够陪伴在涅朵拉修女，那可是比升入天堂还要大的荣耀！

瓦连京止住话头，没有再问。

他看出来了，那位涅朵拉修女何止是其中翘楚，恐怕发明了那些手段的人都比不上她。

看看杜克，只要一提到那位涅朵拉修女，哪怕只是和她有关，嘴里好听的恭维话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

他可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了。

但是那个女仆……

瓦连京不着痕迹地转头去看艾里夫，艾里夫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那个女仆并非能力者。

在分辨能力者和非能力者这一方面，艾里夫从未认错过。

居然不是吗？他怎么觉得是呢？

瓦连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暂时相信艾里夫的结论。

明天去拜访一下那位涅朵拉修女吧。

瓦连京推了推眼镜，漫不经心地应和着身边带路的杜克，这个人的废话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多啊。

加利尔镇没有旅店，只有一栋栋空房子，在杜克的带领和担保下，瓦连京和艾里夫住进了他家隔壁的空房子里。

里面的家具还是八成新，这栋房子的主人是在半年前搬走的，走的时候托杜克帮忙卖房子，卖不掉就当民宿租出去，钱七三分账。

艾里夫从二楼下来，冲坐在沙发上的瓦连京点头:“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

瓦连京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眼神锋利似剑的眼睛，任是谁见到了这双脱去眼镜遮掩的眼睛，都无法再觉得这个人温和脾气好了。

“真是干净啊。”

他意味不明地说，话语中显出几分玩味:“是有好心的能力者路过，还是这个小镇的能力者觉醒了？”

艾里夫抱着手靠在墙上，没有接他的话。

瓦连京也没有在问他，他只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片刻，瓦连京伸手打开放在茶几上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水晶灵摆，悬吊着灵摆的链子似乎是用头发编织而成的，外层缠绕着锁链一样的银丝。

他把灵摆扔给靠墙站立的艾里夫:“入了夜在小镇里转一圈，你知道用法。”

末了，他特意嘱咐一句:“记得绕开教堂。”

艾里夫把灵摆缠绕在手腕上，血一样的水晶棱体握在手心里，他没有说话，沉默地点点头。

……

第六个出生的，名为赫卡特的圣甲蜘女半跪在黑白色的修女面前，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记忆敞开，任由造主取用。

她垂着头，眼前是匍匐在造主脚下涌动的阴影。

不多时，危越收回手:“去休息吧，赫卡特，影子给你带回了一些小点心。”

继危越之后，影子的嘴也被养刁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以前来者不拒的低阶诡异它也不吃了，四级以下看都不看一眼。

每次出去觅食，它还不忘给家里同为主人造物的同僚带点零食。

诡异是美味的食物。

这是每一个被危越创造出来的圣甲蜘女破壳后的天生认知。

赫卡特曼声感谢了给她和同伴们带回小点心的影子，随后便恭敬起身退下了。

得到感谢的影子开心地在卧室里窜来窜去，它发出人类听不见的模糊呓语，兴致勃勃地和没有跟它一起出去觅食的主人分享着狩猎时的见闻。

危越分神倾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手里却在捏着什么东西。

等兴奋的影子说完了它今天的见闻，蛄蛹着回到主人脚下，一个被赋予了活性的小东西已经诞生。

影子拉长身体，伸出一个长长的脑袋，试图凑过去看。

它的主人除了不分享食物以外，在其他事情上对它都是纵容的。

它表示出想看，危越就张开手让它看。

那是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蜘蛛，是格外漂亮的群青色，和影子的主人现在的眼睛一个颜色。

群青色的蜘蛛在危越摊开的掌心里活动着新生的肢体，指甲盖大小的后背上以更深的青色勾勒出一个像花一样的图案。

那是盛开的水鬼蕉。

影子看够了，便对这个新生的小东西没了兴趣，它哗啦一下拍在地板上，咕噜噜冒着泡，自得其乐。

危越伸出手指点了点这只小蜘蛛的后背，群青色的水鬼蕉似乎开得更大了些。

他打开窗户，将手伸了出去。

一道青光在眼前闪过，乖巧待在掌心的群青色蜘蛛已经消失不见。

阴影、草丛、建筑，一切死物都将成为它最好的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