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木棍将那几个滚烫的包裹从炭灰里拨了出来。
打开层层迭迭的叶子,一股混合了竹笋的清甜、以及芭蕉茎独特的芬芳,猛地窜了出来!
“来,尝尝!”林予安自豪地将包烧分给每一个战士。
“吃!”杨振下达了命令。
战士们不再犹豫,纷纷接过,大口地吃了起来。那久违的热食,那源自天然的鲜美,瞬间征服了他们的味蕾。
“唔……好吃!”小王含混不清地赞叹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杨振也撕下一块笋片,细细地咀嚼着,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林老师的手艺确实很不错。”
众人吃完后,疲惫的身体仿佛都注入了一股暖流。
杨振看着心满意足的战士们,又看了看林予安,突然笑了。
“林老师,谢谢你的款待。”他诚恳地说道,“不过……其实我们真的带饭了。”
“但确实,也想尝尝冠军的手艺。现在也该轮到你,尝尝我们新一代军需品的味道了。”
说着,他对着小王,再次使了个眼色。
在林予安疑惑的眼神中,只见小王和另外几名战士嘿嘿一笑,神秘地从自己战术背包的最底层,拿出了几个扁平的军绿色真空包装袋。
他们熟练地沿着撕口撕开外包装,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
一包主食胡萝卜鸡丁炒饭,一包作为小菜的辣味圆白菜、一小袋花生碎辣酱,甚至还有一块焙烤能量棒和一片提神电解质泡腾饮片。
他们并没有撕开食物的包装,而是单将那包密封的胡萝卜鸡丁炒饭软包装,连同那个白色的加热包,一同塞进了透明的加热水袋里。
随后,倒入没过加热包的水量,袋体上有一条清晰的注水线。
几乎在水接触到加热包的瞬间,袋内就发出了“嘶嘶”的化学反应声。
小王迅速地将袋口折迭并用卡扣封死,把它斜靠在一块岩石上。
不到十秒钟,整个加热袋就像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一股股灼热的白色蒸汽从袋口的泄压孔中持续喷出,声势惊人。
“这就是咱们的20式单兵自热食品,”小王像献宝一样,对林予安介绍,“不用火,十分钟饭就热得烫嘴!比压缩饼干好吃太多了!”
在林予安有些愕然的注视下,短短十几分钟后,加热完成。小王小心地打开滚烫的加热袋,取出了那包炒饭。
他麻利地撕开包装,一股混合着鸡肉鲜香和胡萝卜清甜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围湿冷的空气。
将金黄的炒饭倒在包装袋展开的托盘上,又撕开那包花生碎辣酱,均匀地撒了上去,最后配上爽口的辣味圆白菜,一顿营养均衡的野战快餐就完成了。
旁边另一名战士则将那片泡腾片丢进了军用水壶里,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刻翻涌起无数气泡,很快就变成了一壶能补充体力的电解质饮料。
小王更将一份散发着浓郁酱香的牛肉胡萝卜炒米饭餐袋,连同一双配套的折迭勺,郑重地递到了林予安面前。
而让林予安真正震惊的是味道!那是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豆瓣酱、花椒和牛肉香气的川菜味道!
“林老师,您也尝尝我们的!这可是我们最抢手的口味!”
林予安没有拒绝。他接过来看着碗里那晶莹的米饭、酥烂的牛肉、甚至还有几块作为配菜的胡萝卜,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记忆中战士们一直吃的是压缩饼干或者肉干,甚至是一口炒面一口雪的艰苦卓绝中。
现在他才意识到,他的祖国已经强大到,细致到,能让每一位深入这种绝境的战士吃上一口美味的热饭。
这不仅仅是一份口粮,这是国力的体现,是科技的进步,更是对每一名一线士兵最体贴的关爱。
一种复杂而滚烫的情绪,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套话,大口的将米饭和牛肉送入口中。
那熟悉的、温暖的、带着一丝麻辣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他抬起头,对着杨振,对着所有年轻的战士,郑重地只说了一句:“感谢……感谢祖国越来越强大。”
这句话,让原本有些喧闹的饭局瞬间安静了下来。战士们从林予安那复杂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那名叫小王的年轻战士,扒拉了两口饭,看着眼前这个此刻有些感性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地开口问道。
“林老师,我看过您的视频!就是那个《荒野独居》!一个人在国外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待那么久,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这个问题瞬间点燃了所有年轻战士的好奇心,他们手中的钢枪,能对付最凶恶的敌人。严格的训练,能让他们克服肉体的极限。
但对于充满了未知危险的荒野,他们同样充满了普通人的好奇和敬畏。
他们想知道,支撑着这个男人在另一个战场上赢得胜利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力量。
林予安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餐盒。火光映着他坚毅而沧桑的脸庞,仿佛也照亮了他眼中深藏的某些回忆。
目光扫过战士道:“你们每天跑五公里、练射击、做战术演练,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面对一群拿着枪的杂碎时,能活着回去对不对?”
“是!”所有战士都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所以,我在荒野里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你们一样,我不是在坚持,而是在工作。”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林予解释道:“坚持意味着你在忍受,当你觉得自己在坚持的时候,那就离崩溃不远了。因为你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放弃这个选项。”
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不允许我的脑子有放弃这个选项。”
“每天醒来,我的脑子里只有一张清单:找水,找食物,加固庇护所,检查陷阱,收集木柴。”
“我把活下去,分解成了一百个具体、琐碎、必须完成的任务。”
“让自己忙碌起来,以至于没有时间去想我好孤独,也没有精力去考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因为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都可能让我分神犯错。而在荒野里,犯错的代价可能就是死亡。”
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看着那跳动的火焰,眼神变得深邃。
“所以,要问我靠什么……我靠的不是什么强大的信念,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精神。”
“我靠的是刻在基因里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把这种恐惧转化成一张张写满了待办事项的工作清单。”
“然后,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做完,做完了就活到了明天。”
这番话,没有一丝一毫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动人的情感渲染。
但这种极致的剥离了所有情绪的、近乎机械化的生存逻辑,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听者的心上。
战士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能感同身受在真正的极限绝境中,个人英雄主义是多么苍白无力。
而那种将生存本能发挥到极致的实用主义,才是唯一能让你看到第二天太阳的真理。
战士们看着林予安,眼神中充满了敬意。眼前这个男人,与他们一样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与死亡共舞的战士。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起来:“其实,在那种地方,野兽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敌人,是孤独。”
“一个人待久了,听不到任何人声,你会开始跟自己说话,会怀疑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甚至会对着一块石头聊一下午,就为了听听自己的声音,那种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孤独绝望感,比任何一头野兽都更致命。”
林予安也好奇地看向他们,将话题引向了他们:“我一直很敬佩你们。像今天这样的追捕,是你们的常态吗?”
不等杨振回答,旁边一个正在用通条布反复擦拭着枪管的老兵,就沉声开了口。
他的年龄和杨振相仿,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眼神沉稳如山,“比这更险的也不是没有。”
“前年在边境线上堵一伙贩毒的,对方连AK都用上了,子弹跟下雨一样。但像今天这样,心里憋着这么大火的,少见。”
杨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往火堆里添了一根粗大的木柴,溅起一片火星。
“以前,我们每次进山执行这种任务,都会请一个本地的向导。”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哀牢山太大、太复杂了,没有一个熟悉地形的活地图带着,我们一身的本事能用出来的不到一半。”
他看了一眼林予安,“我们原本的固定搭档是一个叫老李的护林员,也是当地的民兵队长。”
“那是个真正的山里人,五十多岁了,一辈子都泡在这山里。哪条山沟有水源,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有他在我们心里就有底。”
“可惜一个月前骑摩托车去镇上发生了车祸,腿断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一时间,我们找不到能替代他的新人,今天接到任务,我们本来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苦战的准备。”
“说实话,”杨振由衷地看着林予安,“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很可能还在那条盗猎者留下的假路上,跟无头苍蝇一样打转。”
“你辨认痕迹,追踪知识、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十分值得学习。”
林予安谦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可骄傲的,这都是在一次次的狩猎和追踪中,被大自然这位老师,用饥饿和危险,硬生生教会的。”
“我以前在北美跟一位印第安老猎人学过追踪,他告诉我,追踪的秘诀,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
“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你的猎物,思考它会怎么走,它会怕什么,它会在哪里停下喝水,实践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说得好!”杨振赞同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欣赏。
整个营地的气氛因这次成功的交心,而变得无比坚实融洽。
杨振站起身看了眼手表,“好了!时间不早了!小李最后一次和指挥部确认下协同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