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一阵,将猜想说与了孟行微。
孟行微闻言,又思索许久。
“褚玉,”大概一刻钟后,她才开口,“若是如此,那结契对旁人而言,想来也没那么重要了。”
桑褚玉顿了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大师姐是说……假结契?”
对啊。
还有这法子。
如此一来,也就不用让外人知道了。
“捏造幻术,让温家人信以为真。如此一来,对你也没多少影响。”孟行微道,“若你同意,到时候我可以化作师尊的模样。”
“可那邪魔也伤了师尊。”
“我知道。但在你的梦中,师尊并不知情,是么?”孟行微语气冷静,“褚玉,不妨将这次看作一次普通任务——能否相信师姐?”
桑褚玉只觉心底被暖烘烘的水熨帖了一遭。
“师姐,”她眨了下眼,实诚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觉得我疯了,再把我拖去看医师。”
孟行微:“……”
该怎么说。
她宁愿相信这个荒诞离奇的梦是真的,也不愿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真喜欢上了谁。
还是个能拖来一堆麻烦的男人。
她忽又想起一事:“这件事最好别让尊君知晓。”
桑褚玉一怔:“衡云子?”
可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猜温家人大概拿了些结契为假的话安抚他,才让他把温鹤岭放了出来。”孟行微稍顿,“虽然师姐不喜温鹤岭,但还没到眼看着他往火坑里跳的地步。到时候结契日,除了温家人,便统统捏些假人应付。”
说实话,她也不大喜欢衡云子。
哪怕她是旁人,也看得出他对桑褚玉的感情实在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还有那天。
她在师尊洞府门口撞见温鹤岭后不久,衡云子就找了过来。
平常言行上疯疯癫癫的也就算了,好歹看起来人模人样。但那日,衡云子活脱脱一副疯相,长发披散,眼白充血,脸颊上还有两个血淋淋的血洞,看人的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般。
一见着温鹤岭,他那木然的脸又换作一副笑眯眯的样,让温鹤岭跟他回去,说是有话要问他。又说若不愿开口,那他便直接剖开肚腹,拿自己的眼睛看个清楚。
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后来还是裴引迹赶了过来,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打晕了衡云子,连带着温鹤岭一齐带去了无上派。
等三人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引迹不是他们剑派弟子么?
怎的跟那两人扯上了关系。
总之,能在被他发现前解决此事是最好。
但归根到底,要不是她打不过那衡云子……
她握紧剑,陡然起身。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她紧蹙起眉,“师姐还要修炼,便不多聊了。”
眨眼间,孟行微就又恢复了风风火火的模样,拎着剑便朝外冲去。
**
夜里,桑褚玉躺在床上,借着从窗外照进的月光,打量着手中的那枚妖丹。
已经残破不全了,蕴藏在丹内的魂魄也虚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湮灭。
她晃了下那还没铜钱大的妖丹,里面的碎魂便如游鱼般,慢吞吞地漂浮着。
没看两阵,她就来了睡意。
她阖上眼,但在睡着的前一瞬,她忽感觉到一阵打量。
那视线的存在感并不强烈。
反倒如春日风般和煦平静。
但风也是无处不在的,正如那视线分寸不留地包裹着她。
桑褚玉一下睁开眼。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她瞧见道朦胧身影。
就站在窗前,远远望着她。
!
鬼吗这是。
一阵风过,她听见了银铃撞响的清脆声音。
桑褚玉坐起身,默不作声地盯着那人。
两人陷入了奇怪的僵持。
约莫过了半刻钟,桑褚玉问:“这么晚了,大祭司有何事。”
巫盏往前一步,半边面容被月光映亮。
唇微抿着,眉梢也晕着淡淡的笑。
“桑姑娘,”他轻声唤道,“许久不见,有些想你了。”
很好。
上一个说很久不见想她的人,已经被她送去千妖门了。
这会儿估计连魂魄都打散了。
“不妨白日里再来。”桑褚玉道。
“白日有些不便。”巫盏不疾不徐道,“那人将此处看得紧,任谁都不容接近。眼下这副躯壳虽只是具傀儡,可若被疯狗咬坏,也实属让我为难。”
桑褚玉:“……”
真是拿最温柔的语气说最难听的话。
她移过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他侧后方的桌子上。
那桌上放了个花环。
是巫召野给她做的那个。
之前在飞槎上,他往上面系了两条铃铛,掩藏在花草间。
依他所说,那铃铛里面掺了药粉,能保证花草不枯。
那两枚铃铛小巧得很,应该没被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