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这阵子脚不沾地,不仅泡在工坊紧盯炼钢炉建造的事,还要去训练场查看护卫队训练,可心里头始终绷着一根弦——县衙那摊子人,得赶紧捋顺了。
不为别的,他现在干的事哪样离得开县衙?
炼钢要批地,工坊要文书,护商队出去还得跟地方打交道,要是身边藏着俩不省心的官吏扯后腿,再多心思也得打水漂。
他这生意本就是半官半商的路子,挂靠着武陵县衙,若没县衙背书撑着,根本走不远。
这天晚饭后,苏康让人去请了县丞周文彬,地点定在自己的书房。
烛火在灯台上噼啪跳着,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桌上摊着厚厚一叠武陵县的民生册子,都是周文彬这些天整理的。
苏康给周文彬递了杯热茶,指尖碰着杯沿还能感觉到温度,笑着开口:“周兄,这阵子真是辛苦你了。百姓领工坊工钱、种新粮的事,没你盯着,指不定出多少岔子。”
周文彬双手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连忙摇头,语气挺实在:“苏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您才是真为武陵办实事的人,我不过是照着您的法子,把册子理清楚,别让百姓吃亏罢了。”
说着,他便伸手翻开桌上的册子,指尖在一页纸上点了点,眼里带着点笑意,“您看这几户,之前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现在去工坊做工,每月能领二两银子,家里娃都能进学堂读书了 —— 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苏康摆了摆手,话锋转得干脆:“功劳谈不上,我就想让武陵快点好起来。不过我这阵子琢磨着,县衙里的人手得调调。周兄你这阵子干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不贪不占,凡事先想着百姓,这县丞的位置,还得你坐着我才放心。另外,你在工坊那边的补助,从这个月起涨到每月十两银子,今天就生效。”
“哐当”一声轻响,周文彬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一点,烫得他指尖发麻,可他半点没在意。
他愣了好一会儿,眼睛瞪得有点圆,语气都带着点颤:“大、大人?您说…… 补助涨到十两?”
要知道,之前苏康让他插手工坊的事,就额外给了每个月五两银子的补助,那五两已经顶得上他一个多月的俸禄了,现在一下翻了倍,变成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周文彬心里又惊又暖,惊的是这补助涨得太突然,暖的是苏康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半点没拿他当外人。
他赶紧放下茶杯,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语气诚恳得不行:“谢大人!苏大人信得过我,我肯定尽心竭力,绝不让您失望!不过……”
他顿了顿,想起件事,又补充道,“县尉的位置空了快两年了,衙役们没个领头的,有时候处理商户纠纷都慢半拍,您可得早点定下来才好。”
“正想跟你说这事。”
苏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挺稳,“我瞅着捕头苗青山这人不错,你觉得咋样?”
周文彬琢磨了一下,立马点头:“苗青山是土生土长的武陵人,家里祖孙三代都在这儿,性子憨厚,办事也实在。前阵子城西商户丢了粮食,他带着衙役蹲了三天三夜,硬是把偷粮的流民找着了,还没乱抓人 —— 是个靠谱的主儿。”
苏康听了这话,心里就有底了。
隔天一早,他就让人把苗青山叫到了县衙后堂。
苗青山穿着件半旧的捕快服,袖口都磨得起了毛,一进门就低着头,双手在身前搓来搓去,脚尖还时不时蹭蹭地面,看着紧张得不行:“大、大人,您找俺有事?”
苏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挺随和:“坐,别拘谨。我问你,这阵子衙役们没个领头的,办事是不是不方便?”
苗青山小心翼翼地坐下,腰板却挺得笔直,说话也实在:“倒也能应付,就是遇上大点的事,比如商户跟山民起争执,俺们没个准话,得来回跑着问您,耽误功夫。”
“那我就给你个准话。”
苏康看着他,郑重其事,“阎武之前当县尉,现在去管护卫队了,这位置空着。我看你办事踏实,不耍滑头,想让你当代理县尉,先试着干,咋样?”
“腾”的一下,苗青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脸涨得通红,跟块烧红的烙铁似的:“大人!俺、俺没当过这么大的官啊!俺怕、怕干不好,耽误了您的事!”
他心里头是又慌又乱,也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置信。
这可是代理县尉啊,真正的官员,县衙的第三号人物!
县尉是管着全县衙役的官,他以前顶多就是个捕头,只是个小吏,管着几个兄弟,现在一下子要管这么多人,他真怕自己扛不起来。
“谁天生就会当官?”
苏康笑了,语气挺温和,“你管捕快这些年,知道百姓怕啥、商户缺啥,这就够了。以后你主要管着衙役,护着城里的商户、乡下的农户,别让地痞欺负人,也别让衙役借着名头乱收钱 —— 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或者问周县丞。好好干,该有的好处,我绝不会少了你的!”
这话像颗定心丸,一下子砸进了苗青山心里。
他攥了攥拳头,心里的慌劲慢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劲。
是啊,大人都信得过他,他凭啥不信自己?以前当捕头的时候,不也是一点点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