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藏匿就藏匿之
21:35
严落白:【语音通话:对方已拒绝】
严落白:【你人呢。】
21:38
严落白:【江声?】
21:43
严落白:【遇到陈游凛了, 他说你在二楼露台。我现在赶过来。你最好别是睡死过去,还要等我给你收尸。】
一连发好多条消息,江声都没有回复。
严落白皱着眉,和陈游凛告别之后, 顺着他指的方向继续往前, 进入被塑料帘子遮挡的通道。
镜片在进入通道之后弥漫白雾, 他停了下脚步,摘下眼镜, 别在领口。
密闭空间带着泥土和塑料建材的混合气味。模糊的视野中, 灯泡映下来的光如同纸一样苍白。
严落白穿着黑色的呢大衣, 头发在前行中起伏。一张英俊的脸光影斑驳带着无机质的冷酷,拿着手机的右手,还提着一只透明的,装着蛋糕的小盒子。
江声今晚的表现实在精彩。
舆论的逆转除了背后掌控操盘的手之外,江声亮眼的表现无疑是最重要,最无可或缺的一环。
严落白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江声做了错事,他会指出。与之相对, 优异的表现值得嘉奖。
喧哗都被分割了出去, 显得非常遥远。在这里只有他匆匆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严落白再看了一眼手机。
江声仍然没有回复消息。
两天的高强度精神损耗让局外人都看得心惊,如果是在等他的时候睡着, 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今晚南城的体感温度只有几度,后半夜也许会下雨,风刮得很大。
假如江声在露台那种地方睡着,需要尽快叫醒。否则他感冒的话, 会给严落白平添很多麻烦。
基地的构造简单, 路线直来直去。一路往前再上楼梯,严落白一眼就看到了二楼尽头的露台。
走廊的灯随着脚步声亮起, 不远处陈旧的玻璃门反射出严落白疾步走来的样子。他稍微停顿,保持沉稳的步伐和表情再继续往前。
窗外的景色更加漆黑,看不分明。
露台的门半开,严落白走近后听到模糊的人声,他推开门。
嘎吱——
“江声。”
走廊的声控灯晃进了露台,站在栏杆处的那道人影也侧眸看了过来。
两秒之后,光熄灭。
人影走动两步,沉闷的脚步声重新唤醒走廊的灯光。
卜绘咬着未点燃的烟,在光束中脸的轮廓被雕刻出深邃的影子。
他提了下嘴角,灰白发色拓下深灰的影子,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认错人了。
严落白了然,对他歉意地颔首。
走入露台后,他的视线在这狭窄漆黑的地方扫视一圈,而后目光隔着冷硬的镜片在卜绘脸上打量了一下,“请问……”
卜绘挑眉。
他眼皮很薄,上面有一颗小痣。在擡起眼的时候,那枚不起眼的痣就会被敛进细长的褶里,他指了指耳朵里的蓝牙耳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
他和电话对面轻声说着什么,似乎不是需要避讳的话题。
严落白就近坐到了茶会桌边的椅子上,指尖在桌面叩动着。
有一瞬间,他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
严落白一顿,皱了下眉毛。正想仔细辨认时,却感觉手机振动一下,是江声发来的信息。
江声:【不要动不动咒我死,现在的年轻人都很脆弱的知不知道[哭]】
严落白眼睫垂着,【?】
走廊的灯熄灭,露台的黑暗裹挟整个世界。
也许是错觉,严落白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有些闷热。在卜绘细密的通话声和呼啸的寒风里,他好像还听到了其他声音。
这种未知催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严落白的目光看向放在桌面上的蛋糕,手机屏幕的光线让透明塑料变形出一个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严落白深吸了一口气,擡手把发丝梳到脑后:【你在哪里。】
一秒。
两秒。
……
江声:【你去地下车库等我一会儿。卜绘在大棚吗,叫一下他,我有话要跟他说】
严落白的目光放在腕表一格格跳动的指针上。
十秒钟。
这比江声平时打字的速度慢了很多。
严落白揉了揉额角,反复平复呼吸,手指才终于落到屏幕上,重重敲出几个字:【知道了。】
卜绘已经挂断电话,转身看到严落白还在坐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轻敲。
“什么事。”
他问。
“没什么。”
严落白回神,手指下意识地想扶一下眼镜,却忘了已经被自己提前摘了下来,因此摸了个空。
“卜先生待会有时间吗?”
他的声音像是被设定好的子程序,在某种条件下正常运行,只是听不出情绪。
“那得看你什么事。”卜绘眉峰高挑。
奇怪的是他尽管做着这样带着攻击性的表情,神情依然没什么精气神,恹恹的好像恨不得马上死掉。
“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严落白提着蛋糕站起身。
椅子往后推拉发出刺耳响动,外面走廊的声控灯亮起,他颀长的影子拉得很长。严落白眼睫垂着,表情似乎带着两分不可言说的阴森感。
“下楼聊聊吗?刚刚听到您住在筏西河那边,顺路可以载您一程。”
卜绘微微仰起头。
他穿刺的眉钉带有金属光泽,在灯下细闪地晃了下严落白的眼睛。小片攀附在额角的纹身随着他面部表情的动作仿佛有灵魂般动了下。
卜绘牙齿嵌合,咬了一下入口的烟丝,目光瞥向角落里的阴影。
月光倾泻在那一片空间,流淌似的从箱子上滑落。
在地板上,灰扑扑的皇冠早已停止滚动,红色的玻璃宝石反射着月亮的光线,几乎有些刺眼。
卜绘的眼睛微动。
他看到的不仅是皇冠,还有贴在地面的手。
月光的一角沾湿他泛白的指尖,和像玫瑰色般挤压变色的指甲。
一片更深的阴影笼罩在他的手边,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穿过缝隙,勾连他的手指。
“哒——”
卜绘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了金属制的火机盖子。
他发丝挡住眉眼,拢着火苗点起烟,视线在缥缈的雾里半眯起来。
因为察觉不到他视线的焦距和落点,这种目光总让人觉得有些危险。
半晌,严落白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
江声一直在想该怎么出去。
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和沈暮洵已经下意识翻过身躲到了桌子
刚接过吻尚未平息的呼吸,还有些暧昧的氛围,全部都从宽阔的露台被压缩进狭窄的地方,无论是心跳还是呼吸,都杂乱无章地交汇在一起。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江声忍不住了,小声问,“我们在躲什么啊??”
现在还怎么出去,又要怎么解释!!
沈暮洵伸出一只手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耳廓绯红。
茶会桌坠着脏兮兮的布料,垒起来的箱子足够遮挡两个男人蜷缩起来的影子。
因为进来得太急,姿势没来得及调整就以别扭的样子定格,本就狭窄的地方他们靠得更近。秘密的呼吸喷洒着,隐忍的喘息听起来让人心痒痒。
江声耳朵被热气灼得发烫,忍了忍,正想躲开,忽然看到打开的们后,一双鞋慢悠悠地踱步,从面前经过。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到底是谁,不知道对方的视线到底在看哪里,不知道对方能否察觉到他的呼吸……
江声抿起嘴唇,尽力把呼吸的声音调节到最小。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如果被发现怎么办。
可恶。
都怪沈暮洵。
是他硬要把他拽下来的,不然直接分开不亲了又能怎样,坦然走出去说我是刚好和沈暮洵遇到的又怎样?!
越想越崩溃了。
现在他还要在这里躲多久?
对方到不远处的栏杆处站着,江声听到他的手弹动栏杆,然后是说话的声音。
江声模糊辨认出是卜绘的声音。
他憋住呼吸调整姿势,小心揭开一点茶会桌的布料看了一眼。
视野昏暗,江声眯起眼,通过卜绘手机的光亮判断他这时候的姿势是背对他们的。
怎么办?
如果有人能把他叫出去就好了。
江声感觉自己初见面对他的评价真的非常直观。假寐的野狼,不好招惹的凶兽。他习惯做出这样的姿态,但实际上对人的视线有种直觉性的敏锐。
在江声看他不超过两秒的时候,他就转头望来。
江声掀开布料的手迅速放下!
他的目光如同具备形体,像冰冷的刀锋一样剜在江声被遮挡着隐约露出半截的手背。也许还有半张脸,半截眼眸。
无法推断的,充满不确定性和危机的未来,就是当下唯一确定的事情。
好烦。
可恶,看什么!
江声垂下眼眸咬紧牙齿,干脆一动不动装木头,假装茶会桌的造型就是这样。
卜绘和电话那边说,“等下。”
江声听到一些饰品叮当碰撞的声音,然后听到他一步步走近,鞋面出现在江声的视野中。
江声嘴唇紧紧抿住不吭气。大冷天的热汗淋漓,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脑子啊脑子,你快点想想现在要是被发现了要怎么解释躲起来这件事!
不对,这本来就该是沈暮洵要解释的。
啊啊啊啊,可是他被莫名牵连进去也很不清白。
江声有点崩溃。
虽然他不信神,但是现在可以短暂地信一下,毕竟需要祈祷命运之神的眷顾。
时间在耳边的流逝很清晰。
江声感觉到卜绘的手握住他手指旁边的桌布。
但大概命运之神真的眷顾了他。
在这只手准备把桌布掀起的后一秒,江声忽然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立马竖起耳朵,听到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声。”
严落白。
是救星!是命运之神的眷顾!!
江声目光紧盯着卜绘缩回去的手,在心里大松一口气,松开布料往回退,碰到了沈暮洵的肩膀。
他在后面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像个乖巧的大型娃娃一样不说话。
他的安分让江声感到很安心。
如果是萧意待在这里,大概会趁他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乱亲乱摸。萧意可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
还好沈暮洵不是这样的变态。
江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衣服窸窣的响动在小空间里被放大,叠加衣服铆钉和手机碰撞发出的轻响,让江声紧张地僵硬一瞬。
停顿两秒,等确定没有人发现,他松口气。尽量用正常的平稳的语气打字对话,不让严落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直到最后才补上重点:【卜绘在大棚吗,叫一下他,我有话要跟他说】
只要能把卜绘支出去就好。
他想。
心还是悬着,生怕严落白追问一句为什么。
在平时,他的这位经纪人先生总是一个十分缜密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还会累,会疲惫的话,已经完全是一具高精度的仪器了。
假如严落白问为什么的话,江声很难回答。他完全找不到约见卜绘的理由,而现在这种情形他的思维已经迟钝到只能想出一些小孩过家家似的借口,而那些东西显然过不了关……
在这种担心忧虑的情况下,江声感觉到沈暮洵在靠近。只是他没有什么防范。
在他心里,沈暮洵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
正如他曾经的判断,在一个正常家庭,经过正常的人生经历后长大的人,价值观金钱观爱情观,都很正常。沈暮洵是很难得的正常人。
先是热气。
然后是抵在他肩膀上的紧绷肌肉。
江声愣神回过头,沈暮洵一偏头就吻上他的眼角,无声的吻顺着脸颊落到嘴唇。
江声有些茫然地反应了片刻,然后猛一激灵,迅速捂着沈暮洵的嘴把他推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下一秒就听到了头顶桌板咚咚咚的敲击声。
心脏跟着敲击的节奏紧缩。
也许是做贼心虚,江声觉得这是一种警告。他仰起头,几乎觉得能够隔着这层桌板和严落白的目光对上。
那双隔着镜片的冰冷目光会审视他的一举一动,予以批判吗?
他们这么近,严落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