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掌柜被拽着手臂,跪在了姜语棠面前,发出一声惨叫。
刚才还泣不成声的小女孩,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边哭一边上前对着宴秋擒着赖掌柜胳膊的那只手捶打:“放开他,放开他。”
那赖掌柜疼的满头细汗,却在听见小女孩叫喊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生硬地挤出一个笑脸道:“煦儿不怕,我没事。”
“放开他,放开他。”小女孩哭着重复这句话,宴秋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赖掌柜,这中间应该是有误会。”姜语棠思考着刚才赖掌柜袭击他们时说的话:“我们昨日见过的,今日来,是还想跟您谈这摊位租赁的事情,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话已至此,赖掌柜半信半疑,直到听见姜语棠讲完今日翻墙进来的前后因果后,他才半信半疑地说道:“真,真的?”
“千真万确。”看见姜语棠掏出今日出门前用油纸包好的果干,这赖掌柜才姑且信了她的话。
接到眼神示意,宴秋也就地放了手。
此时,小女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她说不上来一句话,却学着刚才赖掌柜安慰她时的样子,轻轻拍着赖掌柜被擒住的那条胳膊。
赖掌柜:“煦儿乖,我不疼的,煦儿先上楼去,好不好?”
小姑娘看了看宴秋和姜语棠,泪眼里依旧是害怕的神情,死拽着赖掌柜的胳膊不说话不撒手。
“他们不是坏人,刚才是一场误会,我没事的。”
姜语棠见状,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梅子干,递给小女孩:“你叫煦儿吗?我们和赖掌柜有事情说,说完他就去楼上找你,好不好?”
煦儿并没有伸手接过那块梅子干,而是满眼戒备地盯着她,哪怕姜语棠亲口吃下那块梅子干,又重新拿了一块,煦儿还是不接。
直到赖掌柜接过梅子干后,又轻声细语地哄了很久,煦儿才不情不愿地拿着梅子干三步一回头上楼了。
三人坐下后,姜语棠开门见山:“赖掌柜,我们是诚心想租你这门前的摊位,希望你也能坦诚一些。”
“你们想知道什么?”
“有客来的掌柜,你,钱,还有那孩子。”宴秋说道。
赖掌柜顺着宴秋的眼神朝楼上看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姓赖,是东家捡回来的,原本我这条要死的贱命是没有名字的,东家给我取名叫明轩。哦,东家就是有客来的周掌柜,那孩子也是东家的孩子,我应尊称她一声小姐的。”
那年周掌柜举家落户仓西府,有客来饭馆在夫妻二人的经营打理下红红火火,没几年就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千金,取名叫周煦。
这倒和外界的传闻差不多,只是后来,天不遂人意,周掌柜一家做了再多好事,却也没能有好报。
赵氏莫名生了一场大病,周掌柜倾尽家财,不惜借钱为她医治都不见好转。在此期间,生意也因为疏于打理而大不如从前,催债的日日上门,威逼利诱让他去地下钱庄、去赌坊,他都不肯就范。
可那些催债的手段阴险毒辣,守着周掌柜出门抓药、寻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他。最后,赵氏活活耗死在了家里,只留下周煦一个孤女守在床前。
“后来呢?”姜语棠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庆幸自己进门前没有信外面的那些流言:“煦儿......好像跟普通孩子有些不一样?”
赖明轩抹了抹乌青眼角的泪:“一有线索我就去找,可东家一直下落不明,报官也没用。我回来的时候,伙计都跑了,只剩下煦儿死抓着夫人的手不松开......”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我,你们不知道,煦儿那年才不过十岁,眼见着生母死在眼前,尸身变硬,腐烂......,夫人下葬那天,她起了高热,从那以后就变得不怎么说话了。”
不需要再多说,姜语棠能想象到这对一个十岁的女孩冲击有多大。
“你身上的这些伤是?”
“被打的,人死了没了,债还在,东家待我不薄,我本想替他守着这块地方。万一,万一他哪天回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儿,还能东山再起。”说到这,赖明轩似是也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于是转了话头:“那些人的手段多样,想方设法想要骗这房子,想要拿煦儿抵债,所以那日我才......”
“多有得罪。”赖明轩起身道歉。
“误会而已,无碍。”姜语棠叹了一口气,思索片刻道:“只是这15贯钱一个月,实在是有些高。”
“我知道,只是钱还不上,这债每日就会利滚利,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赖明轩说道。
姜语棠瞧着这二人实在可怜,可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大概是因为债多不压身,她竟然生出了卖掉自己的小院,买这房子的想法,思虑了片刻后,姜语棠大着胆子问道:“你们还欠多少钱?”
“前前后后,算上利息,大概500两......”
五百两!姜语棠估算了一下,她如今住的那庄小院,加上后院的地,房契地契加一起,撑死也就值70两银子。一瞬间她泄了气,事情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
此刻,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宴秋看了姜语棠一眼,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一般,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羊脂白玉玉佩,推向了姜语棠,语气平淡道:“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