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似玩笑,却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吴佩芳的心上。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叹了口气,拿起一张牌在指尖摩挲:“你大哥他……心里只有他的那些事业和应酬,总说孩子是累赘,会牵绊他。我一个女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无奈。
牌桌另一头的程慧广立刻接口,她打出一张“红中”,笑着打圆场:“大嫂你也别太心焦。你看我和鹤荪,成婚也不短了,不也还是两个人清净自在?孩子这东西,是缘分,急不来的。”
她这话虽是安慰,却也让吴佩芳更加失落。她将手里的牌轻轻一推,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幽幽地道:“可我今年都二十九了,再过几年,想生都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竟显得有几分孤单。
一直沉默观牌的金太太,此时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面容沉静,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仪,缓缓开口道:“凤举这事,确实是他的不是。成家立业,立业在前,成家在后,如今业已立,家却未安,像什么话。这件事,我会找他好好谈谈,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金太太的话不重,却字字千钧。吴佩芳脸上立刻绽放出感激的笑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嗯,谢谢妈。还是您最疼我。”
就在牌桌上的气氛因金太太的话而变得微妙时,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
“欸?七哥,稀客呀!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您这位大忙人吹到母亲的牌桌上来了?”
金梅丽像只轻盈的蝴蝶,悄无声息地走到金燕西身后,双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探出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她今天穿着一身洋学堂的制服,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与狡黠。
金燕西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几分自得与慵懒:“你哥我现在,可是堂堂的警察局副局长。局里没天大的事,还用不着我亲自出马。闲着也是闲着,陪母亲和大嫂她们摸几圈,不好吗?”
“副局长?哇,好威风!”金梅丽夸张地眨了眨眼,话锋却陡然一转,“既然这么威风,又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那怎么不去陪陪你的那两位美娇娘呀?我听说,婉儿和勋郎可是闹腾得很,小怜嫂子照顾一对龙凤胎,肯定辛苦得不得了。你这个当爹的,倒好,在这儿逍遥自在。”
她这番话,看似是为嫂子们抱不平,实则带着点促狭的调侃,矛头直指金燕西的“失职”。
金燕西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斜了她一眼:“秀珠和小怜身边,哪个不是三四个丫鬟围着?用得着我去添乱?我难得陪母亲和大嫂打会儿麻将,你一来就尽挑我的毛病。倒是你,学堂的功课都做完了?不用去上学,在这儿当我的监军?”
“这你就不懂了。”金梅丽得意地一扬下巴,绕到他面前,做了个鬼脸,“你妹妹我可是学霸,老师都说了,我的脑子,不去上课都能考第一。不像某些人,当了局长,脑子都用在官场应酬上了吧?”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噎得金燕西一时语塞,只能没好气地瞪着她。金太太和两位嫂子看着这对兄妹斗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