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今他入朝了,再也没那般高调过。”王若溪想起大哥入朝后也很少跟人斗诗,遗憾地道。
“他那么厉害,干嘛不去考状元啊。”不是阿初找茬,实在是她爹就是靠科举出身的,虽然只是二甲。
“每三年就出一个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王若溪惊讶地反问,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京中世家名士太多,她们从小就接触高级的阶层,眼界从不局限于科举,“再说了,状元郎虽叫郎,年纪都是偏大的,都不知道话本子老说榜下抓婿是抓亲家公还是女婿。”
阿初喷笑,这些妹子毒舌起来也甚是彪悍。
大齐开国两百多年,确实还没出现过二十五岁以下的状元,更别说一高中就可以娶公主的。能考赢天下不同等级的学子,单靠天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天赋异禀,国策等科目也是需要一定的阅历,不然都是纸上谈兵,审核的官员可都是老狐貍呢。
前朝倒是有一个年刚弱冠的状元郎,阿初还去深挖过此人的历史。了解之下,这人的开挂程度堪比王莽之流,是不穿越或不重生都无法解释的程度。当时的皇帝想要招他为婿,无奈人家早早就定亲了,殿前说了一堆好话誓不做那负心忘义之人。要知道,历来驸马都是不能干政的,能有那等才学,怎么会没想到这种情况?谁愿意寒窗苦读多年就为了做富贵闲人?
所以阿初理直气壮地觉得,顾思衡还是不能跟历史人物相比。
“若是将来夫婿如这般,此生便无憾了。”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刚腹诽完的阿初吓得差点喷了刚入口的茶,偏偏身边几人还一副向往的样子。
“不,不,我这一生行善积德,抄书绝不是归途。”阿初喃喃地道,目光下意识往外寻找阳光。忽然,眼角晃入一抹暗红的身影,紧接着,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她们所在的位置。
清幽漠然的眸子只是轻飘飘地落在她们身上一瞬便移开了,但几个姑娘均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不自在地理了理发丝,方才说话的刘芯菊更是羞红了脸,伏在林染肩头直不起身。
“咳,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赶紧进去吧。”林染拉着刘芯菊站起来,朝王若溪她们道。
阿初从善如流地挥别素秋,跟着她们往书院走去,脑海里还在想着苏笙方才的眼神。
几人一进大门便看到顾思衡负手站在前方,纷纷福身见礼,没义气的林染一看到来人视线落在阿初身上,非常爽快地拜别,丝毫不理会阿初指控的目光。
“先生有事?”阿初毕恭毕敬地问,连视线都没越过他白色的对领,就怕他一个不爽以不敬师长的名头让她再抄几遍书。她并不是没想过行个礼就当没事越过,只是到底心里还是悬着三条的事。
顾思衡看她的样子有点无语,他也只是忽然起意想要问一句她的身体情况而已,毕竟这两晚她都折腾着,尤其是前夜看着很是骇人。
“你……身子可好了?”此话一出,顾思衡莫名有点耳根发热,虽有师生之名,但终究是男女有别。
阿初此刻没想太多,只要不提抄书一切都好说,当下露出软糯的笑容,清脆地答,“好多了,都是旧疾,早已习惯。多谢先生关心。”
“可有根治之法?”医书他涉猎不少,但她的症状太奇怪,也不敢随便给建议。
根治么……阿初表情一滞,“这……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即可,不伤根本,也无碍寿数,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顾思衡的疑惑更深了,他从没听过这种病症。只是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像是诓骗他。
“对了,先生,昨夜……可有下文?”阿初让素秋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坊间几乎没有任何消息,可见是还没对外公布。
“此事刑部自会查证,你不必担心。”顾思衡的神色转为凝重,眼神也褪去方才的轻柔,清冷严厉。
阿初心下咯噔一下,连忙低头,“知道了,我非打听案情,只是事关三条大师才多问的。”
他不会以为她是八卦案情吧,这案子至今没掀起什么风声,想也知道不简单,只是昨晚她们怎么说也牵扯进去了。冲着自身安全考量,她才会多嘴一问。
看她仿佛被吓到的样子,顾思衡动作一顿,他并非苛责,只是案子涉及的都是年轻女子,她又曾目睹过疑凶……尤其是昨晚还胆大包天地去跟踪凶手。
极浅地叹口气,顾思衡缓了眼中的疏离,温声道,“昨夜已查明此案跟三条大师无关,你可以放心了。”
阿初明显地松口气,“这就好……多谢先生告知。”
双手交叠于身前,阿初郑重地鞠躬行了个大礼。
顾思衡擡了擡手,剑眉轻扬,“大师无碍,倒是你……行事不周全,擅自涉险,你可知错?”
啊?阿初愕然,怎么忽然就说教了?擡眼看到他严峻的脸色,阿初非常识时务地露出无辜的表情,抿了抿唇,“学生知错了,只是当时事出突然,才冲动行事。”
眼前姑娘黑眸纯净,乖巧得让人心软,顾思衡哪怕丝毫不动摇给她个教训的初衷也不自觉敛去严厉,语气也缓了些许,“君子知命,不履于险地。虽事出有因,但亦不能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作为小惩,你这几日便把论语……”
什么?阿初猛地擡头,一双黑眸震惊得毫不掩饰,论语好几万字啊!
顾思衡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蹦不住严肃的神色,轻咳一下,“把论语关于这句话的章节抄写十遍。”
很好,阿初为三条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此刻顾思衡的脸看在她眼中就跟当年压迫她加班的资本家一个印子!
姑娘一点也不掩饰她心如死灰的颓败,顾思衡眼底笑意快藏不住,说罢便越过她往山长所在的院落而去了,留下阿初一个无声地呐喊。
“啧啧,公子,好歹人家小姑娘也是帮我们破了案,你也别太严厉吓到人家啊。”墨青从一边回廊走过来,难得揶揄地道。
明明是为小姑娘着想,他家公子这般温润的外表怎么就说出这种冷硬的话呢,瞧那小姑娘听到抄书后的表情多惹人心疼。
顾思衡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墨青连忙正经地道,“查过了,书院没有缺人,所有学生,□□及伺候的奴役都在了。”
眼帘轻垂,顾思衡点了点头,“中秋将近,陛下看重祭祀,着人加紧排查。”
墨青领命,转而又想起另一件事,“方才山长让我提醒公子,之前书院诸人的书稿已经送去顾府了,公子记得查看。”
提起这个,顾思衡又想起方才那姑娘低头的样子,略有气闷,不就是多抄几句话么?道德经二十遍都能一天抄完,几句话至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么。
另一边,林染等人原本在讲堂门口张望,看到她一个人进来忍不住小碎步跑过去问她跟顾先生是怎么回事。几个姑娘声音不小,引得端坐在前方的秦星儿等人也看了过去。
“论语……十遍……”阿初扁着嘴,黑眸泛着点点水润盈光,哀怨地看着林染等人。
“可怜的初宝。”几个姑娘立马知道她的意思,虽然不忍但实在忍不住,纷纷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林染强忍笑意,慷慨地出借她纤细的肩膀,搂着人安抚。
阿初欲哭无泪地靠在林染肩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得王若溪等人也笑不下去,纷纷上前安抚。
接受着各位美人的善意,阿初飞快地过了一遍论语相关的篇章,才暗自在心底无限次咒骂那个好为人师的混蛋,以及那个明明备受皇帝信任却在出事时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死秃头。
果然,古往今来,男人都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