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钱大会在村民们震天的欢呼声中结束了。
拿到钱的汉子们,一个个把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揣在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他们勾肩搭背,满面红光,走路都带着风。
商量着回家是先割二两肉,还是给孩子扯一身新布料。
没拿到钱的,则耷拉着脑袋,在自家婆娘的数落和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指点下,灰溜溜地钻回了家。
靠山屯的夜晚,第一次因为贫富的骤然分化,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王凤霞的家里,气氛更是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她一屁股瘫在炕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双三角眼因为嫉妒和怨毒,变得通红。
刚才在厂房里,卡捷琳娜徒手捏碎砖头那一幕,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恐惧过后,便是更深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怨恨。
“妈!”
“王大山他……”
“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李狗剩在一旁煽风点火,他没捞到钱,心里也憋着一股邪火。
“他现在是发财了,当上厂长了,就不认咱们这门亲了!”
“您可是他亲姑姑啊!”
“他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长幼尊卑?”
王凤霞“呸”的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他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白眼狼!”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王大山就能一步登天?
又是洋媳妇,又是办工厂,现在还挣了这么多钱!
而自己,还是守着这个破家,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不行!
绝对不行!
她王大山吃肉,自己怎么也得跟着喝口汤!
不,得把那锅肉都端过来!
“妈,要不……要不咱们再去闹?”
李狗剩贼眉鼠眼地提议。
“咱们就天天去他家门口坐着,骂他个不孝,看他还要不要脸!”
“你懂个屁!”
王凤霞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骂道:“现在村里人都向着他,咱们去闹,不是找打吗?”
“没看见那洋婆子多邪性?”
“一砖头都给捏碎了,你这身子骨,还不够她一指头戳的!”
李狗剩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王凤霞坐在炕上,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明着斗不过,那就来阴的!
片刻后,她突然一拍大腿,从炕上跳了下来。
“山是集体的,那山里长出来的蘑菇,自然也是集体的!”
她咬牙切齿道:“他王大山凭什么一个人拿去卖钱?”
“他这是侵吞集体财产!”
“对啊!”
李狗剩的眼睛也亮了。
“妈,您是说……咱们去告他?”
“告他?”
王凤霞冷笑一声。
“这不叫告,这叫‘举报’!”
“是帮助国家揪出藏在人民群众中的蛀虫!”
她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大山被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了。
“狗剩,明天跟妈去公社!”
王凤霞说干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