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座行走于人间的,活体道锚!
这消息如风暴般席卷了周边七城。
各地守夜司纷纷上报,出现了无数匪夷所思的奇异现象。
有断绝香火数百年的老宅,灶膛内无故自燃,升起袅袅炊烟;有荒废在深山中多年的驿站,坍塌的土灶竟冒出青烟,温热如昔;更有猎户在人迹罕至的岩穴中,发现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竟围坐在一处天然形成的残灶边,用石片笨拙地搅拌着泥浆,模仿着“煮饭”的动作。
阿禾亲自带队勘察一处古驿道遗址,驿站早已腐朽。
他抬头,看到一根断裂的朽木梁上,挂着半截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破袄。
那灰扑扑的款式,阿禾一眼就认出,与林闲当年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粗糙的布料上。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在那条古道上日复一日地扫着落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那人是林闲。
他看得分明,林闲的扫帚每一次落下,脚下踩过的每一寸土地,都会在地脉深处留下一缕微不可查、却又坚韧不灭的金色丝线。
那些金丝,正是如今万柳城地脉大阵的雏形!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七日后,守夜司首次联席议事在万柳城召开,周边七城代表齐聚一堂。
会上,青阳城的代表,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拍案而起,言语间满是傲慢与质疑:“一个凡人,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婴儿,也能成为我守夜司的‘协理’?凡人也能被称为‘守夜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我辈修行者的奇耻大辱!”
他话音未落,会场中央那座用作装饰、象征万家烟火的主灶,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
锅中熬煮的白粥冲天而起,滚滚蒸汽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蹲在角落,手中捧着一个看不清的物事,正大口啃着,正是林闲昔日最常见的模样——蹲在墙角啃冷馒头。
虚影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目光扫过全场。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心头都毫无防备地浮现出被他们刻意遗忘、或是不屑一顾的十年记忆:
你可还记得,每日清晨,无论风雨,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默默地,将一切打理干净?
“哇——”的一声,一名来自铁石城的执事突然掩面,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嘶哑而悔恨:“我们……我们都骂他是废物……可他……他每天都来啊!”
这一声哭,仿佛点燃了引线,会场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
会议的结果再无悬念。
《守夜人职阶通则》被全票通过,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正式承认“心性签到”与灵力修行同为正途,皆可证道。
散会当晚,月凉如水。
阿禾独自一人登上了无基台。
他将那件从古驿道带回来的破袄,郑重地、轻轻地披在那代表着林闲的第十只陶碗之上。
就在破袄与陶碗接触的瞬间,整座由九十九根石柱组成的残台,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那些贯穿万柳城、连接着千家万户的金色地脉,在同一时刻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沉睡的巨龙苏醒,又宛若亿万灶火在进行同一个深沉的呼吸。
阿禾望着山下那一片温暖璀璨的灯火,仿佛能听到每一簇火焰的跳动。
他对着那只披着破袄的陶碗,低声自语:“你说你要躺平……可你看,现在连死人都开始排着队,抢着来打卡了。”
话音刚落,异变再生。
北方遥远的天际,一道璀璨至极的流星撕裂了漆黑的夜幕,拖着长长的焰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精准地坠向了青云旧山深处。
流星最终砸落在那片焦黑的藏经阁废墟之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圈无声的金色光晕荡漾开来。
光晕散去,在废墟的中心,焦土缓缓拱起,一本崭新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卷轴,正从地底一寸寸地升起,缓缓浮现出它古朴的封面——《签到日录·壬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