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黑暗的深渊底部,星星点点的微弱青焰,正是静锻鬼以十年怨憎炼化的“怨火”,它们甫一升起,便迫不及待地舔舐着废弃铸阵台的冰冷基石。
拂晓前的浓雾,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浓浆。
柴房的角落里,林闲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的野狗,机械地啃着干硬冰冷的馒头。
膝头搁着一只破了口的陶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井水。
他看似无意地动了一下,手肘一滑,那只破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应声裂成三瓣。
清脆的碎裂声划破死寂,惊得屋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了浓雾深处。
就在瓷片与地面碰撞的刹那,一股比雾气还要淡上千百倍的匿息波动,自碗的裂缝中悄然漾开。
这,正是他昨夜从那个叫林禾的婴儿指尖金线上,以签到系统反向解析并注入的“签到余韵”。
它唯一的功用,便是制造一个短暂的魂识黑洞,专门用来遮掩和吞噬追踪而来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丈外的一处墙头上,一只通体漆黑、腹部有着诡异人脸花纹的誓锁蛛猛地一颤。
它那八只复眼死死盯着蛛网中央,那里,一根纤细的黑丝正紧紧缠绕着一小段飘忽不定的金色光芒。
这金芒,正是它从东灶巷主灶窃来的一缕“愿力”。
突然,蛛腹剧烈地抽搐起来,黑丝“啪”地一声应声断裂。
那缕被束缚的金芒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激射而出,精准无误地钻入了柴房那三瓣碎碗的裂痕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誓锁蛛呆滞了片刻,八只复眼中的凶光化作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惊恐。
东灶巷。
苏清雪抱着林禾,秀眉紧蹙。
昨日还烈火熊熊、为半个宗门供应餐食的主灶,此刻竟已彻底熄灭,冰冷如铁。
灶口围满了惶然不安的杂役弟子和伙夫。
“怪了,真是怪了……”一个老伙夫哆哆嗦嗦地说道,“柴没问题,风门也开着,可这火……就好像心死了,自己灭了。”
苏清雪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她的目光落在灶壁上。
那里,曾由宗门阵法大师亲手刻下的聚火金纹,此刻黯淡无光,仿佛被硬生生抽走了一线生机。
她怀里的林禾忽然挣扎着要下地。
苏清雪依言将他放下。
小小的婴孩蹲在地上,白嫩的小手摩挲着地面与灶台相连的地脉刻痕,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瞳里,倒映着常人无法看见的能量流转。
他奶声奶气地低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苏清雪耳中:“清雪姐姐,不是火断了……是‘愿’被截走了。”
他抬起头,遥遥望向远处外门弟子居住的柴房方向,小脸上满是凝重:“有人在天上,收走了他们心里‘想要继续做饭’的念头。”
苏清雪眸光一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盗取人心之“愿”?
这是何等邪异的手段!
她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将林禾那只肉乎乎的小手,轻轻覆在了冰冷的灶沿上。
“咯咯……”林禾忽然一笑,纯净的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触碰着灶台。
刹那间,灶心深处竟“噗”地一下,泛起一豆微光!
周围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
然而,那光芒只亮了一瞬,便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截取“愿力”的力量,远比林禾这瞬间的补充要强大得多。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
青云旧山,早已废弃的铸阵台上,静锻鬼的身影悄然浮现。
它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锤,每对着地面轻轻一敲,脚下便会荡开一圈幽蓝色的涟漪。
在它面前,七十二根断裂的黑丝悬浮在半空,丝线的另一端,如同扎根在虚空中,各自指向青云宗各处,连接着七十二个不同的“怨念之源”。
“好重的‘未言之诺’……”静锻鬼发出嘶哑的低笑,声音仿佛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十年,整整十年不说一句话,却用一个虚假的承诺,让整个宗门都活在你那可笑的庇护梦里……如今,梦该醒了。”
它猛然挥动铁锤,那七十二根黑丝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疯狂缠绕、交织,一个邪气凛然的幡面雏形正在缓缓生成。
就在这时,其中一根连接着外门弟子宿舍的黑丝,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睡梦中的外门弟子李岩,猛地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额头青筋暴起,口中痛苦地喃喃自语:“你说过……你说过不会让他们死的……”话音未落,他双眼猛地翻白,丝丝缕缕的黑血竟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