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苏不语,她不知道舒雨还能向她抛出怎样惊涛骇浪的信息。
舒雨说:“我是那次被妈妈劝说……”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去勾引姐夫,才知道的,后来从姐姐家里离开,我们住进了一个很偏僻的小旅馆,那个时候我确实是绝望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去做小姐。
是姐姐救了我,尽管房子我暂时并不需要,钱只有五万块……但我突然醒悟,我的前途并不是黑暗的,我明明有着一条康庄大道可以走。
当时我决定告诉姐姐真相,因为我觉得我们那个家庭对姐姐来说太不公了,妈妈不配做妈妈,妹妹不配做妹妹,而姐姐的亲生父母,亲兄弟姐妹,也许就在日日夜夜寻找着姐姐。
“我从小旅馆里出去,准备直接去你家里找你的,但是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件事。”
舒苏不由自主看向她,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她知道舒雨碰见了一件不寻常的事,那件事让舒雨改变了想法,因为她并没有来见自己。
舒雨缓缓道:“我碰见了姐夫。”
舒苏觉得心口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她这时竟然发现,自己似乎早有感觉,舒雨碰见的那件事可能和穆城有关。
她就是有感觉,好像穆城身上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不是穆城不想让她知道,而是穆城不能让她知道。
这时她很想让舒雨停止,或者提前告诉她,后面的内容是不是很悲伤。她怕,她恐惧,她不想听到舒雨说出让她害怕的事情。
她心里这样叫嚣着,但嘴上却没有勇气开口让舒雨闭嘴。
舒雨接着说道:“小旅馆离公交站很远,我做了个错误的选择,乘了黑面包车。也许没有什么错误的选择,一切都是必然吧……我乘了辆黑面包车,那里面连同司机一起,有六个男人,等我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听到这儿,舒苏心中一紧,立刻从**撑起头来。
舒雨说:“车子当然并没有开去公交站,而是开往更偏的方向,他们有六个人,我在他们面前毫无反抗能力……我被他们带到了一间废弃大楼里……”
“你……”
舒苏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说不出话来。
舒雨看向她,淡淡道:“我最后没事。”
舒苏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相信: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会没事?
舒雨说道:“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强奸或杀人。”
说完,她又接着讲经过:“他们把我带到那间大楼里,扔在水泥地上,然后脱去我的衣服……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死亡来结束这一切。然而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最开始我以为他会救我,可他只是漠然看着那些人对我施暴,后来我再次绝望,他却突然命令那些人停手。
我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听他指挥的,或者说……那些人就是他派来的。
他说,让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烂进肚子里,永远不要说出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姐姐的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会临时作决定去找姐姐说出真相,但我知道,如果我敢违抗,我会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我答应了他,回到了小旅馆,送走了妈妈,然后回到了学校,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上课、学习、生活,我不再敢想起那件事,不再敢想所有我知道的事,甚至是姐姐,更不敢想起那个人……直到这两天,我知道自己可能患上艾滋。”
最后,她说:“那个人就是姐夫。”
舒雨停止了讲述,房间里平静得就像刚讲完一个故事。
舒苏也好像只是听了个故事,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怎么可能不是爸妈的女儿呢?怎么可能身世不详呢?穆城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呢?他怎么可能比她还早知道她的身世,又知道舒雨会来告诉她呢?她明明只是个普通家庭里不受偏爱的老大啊,穆城明明只是个有点神秘的普通人,只是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
就像身世无法欺骗自己一样,有关穆城她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再一次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
穆城,她看不透,她一点也看不透,所谓的相信,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自我安慰而已。
舒苏不敢去想象,如果她的身世可疑,而穆城一早就知道,却阻止她知道真相,这到底代表什么。
一个亿万富豪,为什么会和她相亲、和她结婚?
她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给她讲了个四叶草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很牵强,或者说,很不自然,与其说作为四叶草的他暗恋她,不如说他以四叶草的身份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
而她的故事,和薛嘉华的故事是那么相像,甚至她们见到穆城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初二,穆城读大一。
她读初二时,第一次见到了穆城,穆城因为散心而来到了她家附近,然后在偶然间,她送给他一棵四叶草。再然后,穆城主动和她保持了联系,直到多年后她大学毕业,相亲遇到他,结婚。
薛嘉华初二时,得到了穆城的匿名资助,然后资助一直继续着,直到高二她见到他,爱上他,再到大学毕业,她成为薛家千金,与他站在同一平行线,然后结婚。
薛嘉华的故事她是因薛嘉华的讲述而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从薛嘉华的样子来看,至少大部分是真的。
巧的是,她和薛嘉华同岁,同学历,同样经历过贫困,同气质,甚至连相貌都有些相似。
也就是说,有一个亿万富翁,他在二十岁左右,同时主动接触了两个贫困而又极其相似的女孩,期间一直保持联系,再在她们大学毕业后和她们结婚。
舒苏觉得自己在发抖,一时间毛骨悚然。
她觉得穆城是真的爱她的,可是她突然想起,穆城在薛嘉华面前的表现,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爱薛嘉华的,包括薛嘉华自己。
他太过缜密,太善谋划,如果他想骗她,轻而易举。
舒苏觉得自己身边有一道网,而她是这网里一无所知的一条鱼。
第二天早上,薛嘉霖发现舒苏舒雨两姐妹都是一副熊猫眼,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没有事的,待会儿拿到结果了你们再回来好好睡一觉。”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舒苏怔怔点了点头。
薛嘉霖知道她们心情沉重,也没再多说什么,吃过饭,就一同前往医院。
到医院,两人的样子依然还是呆呆的,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被沉重的心事压得喘不过气。薛嘉霖问要不要他去拿结果,舒苏摇摇头,自己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走到血液检查中心。
有位导演曾说过,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
舒苏看到了检查结果上的三个阴性。
她抬起头,朝不远处的舒雨露出笑容。
舒雨看着她,似乎惊喜,似乎怀疑,又似乎紧张。
舒苏不愿让舒雨等太久,快步走过去,朝她道:“放心,都是阴性,或者,再去找医生看一下?”
舒雨看着检查单泪流满面,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笑,最后蹲下身去大哭。
舒苏弯下腰去扶住她的肩。
后面的事情舒雨情绪好了很多,变得异常兴奋,挂号,找医生,也不再要人陪了,最后精神抖擞地出来。只是当她看见舒苏时,神色不由自主就晦暗下来。
虽然薛嘉霖提议两人再回酒店休息一下,但舒苏也知道薛嘉霖并不清闲,拒绝了,而且预料她和舒雨也睡不着去了也没用,舒雨太兴奋,而她……
眼看着舒苏就要和薛嘉霖一起离开,舒雨和薛嘉霖道:“嘉霖哥,我和姐姐说会儿悄悄话,你等我们一下行吗?”
薛嘉霖笑着点头,“你们说吧,我先下去了。”说着又看向舒苏:“我在一楼等你们,不用着急。”
薛嘉霖走后,舒雨看向舒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一夜前,明明她是痛苦的那一个,姐姐是来陪她的,而现在她却没事了,倒换了姐姐痛苦,而这痛苦是她带来的。
舒苏看她为难的样子,朝她道:“我没事,你说的事,我先就当不知道,你谁也不要说。”
舒雨点头,“那姐夫……”
舒苏沉默一下,关于穆城,她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也没想明白要怎么做,现在舒雨问起,似乎逼得她不得不尽快作决定。
现实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不能再相信穆城,甚至不能随便应对,因为很可能……她已经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中,而这阴谋的策划者,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
此时此刻,她不由自主想起那个面具人。
如果那个人真是穆城,如果沈天真是他所杀,那……
穆城是个杀人分尸的冷血刽子手,也许是他对她有点真感情,更也许是他留着她还有用,所以他放过她一命,但是……他亲眼看见她流产。
医生曾和她说过,这样的意外流产好在送医及时,要不然也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比如终生不孕,甚至危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