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爸爸以前就在滨江开过假出租车,也就是外形和出租车一样,但其实并不是出租车公司,查也查不到车辆信息,当时滨江假出租情况很严重,而爸爸就是其中一员。
她知道爸爸是在她出生后离开滨江的,回到了家乡,又开起了出租,但家里那样的小乡镇,出租生意自然很差,可爸爸却再没出去过。
再回到薛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薛奶奶早已上楼去了,薛砚平似乎在书房。
家中一派宁静和乐,舒苏看向薛嘉霖,不知道他会怎样说出薛妈妈的事。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薛嘉霖回头道:“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早上……大家精神都好一点,我再和他们说。”
舒苏点头,“你自己要保重,想开些。”
薛嘉霖轻笑,“放心,我没事,其实心里早有准备,只是这等待的时间太长,还以为有希望。”
他又恢复了之前优雅温和的样子,好像她今天碰见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薛嘉霖多看了她两眼,柔声道:“上去吧,好好休息。”
舒苏点点头,转身上楼。
她确实累了。
这两天她知道了太多不曾预料到的信息,这些信息将她的精力吞得一口不剩。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小时候的爸爸,还有早已去逝的刘仙姑,以及亲戚里对她最好的姑妈。
早上舒苏睁眼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姑妈和爸爸的关系很好,几乎比妈妈和爸爸的关系都好,而且爸爸不喜欢妈妈的自私刻薄,倒很喜欢姑妈的爽朗大方,姑妈一向是他敬重的人。
如果爸爸曾经遇到过不寻常的事,他不一定会告诉妈妈,但很可能会告诉姑妈。自己的身世,会不会姑妈知道?
想到这里,她几乎一刻也不能等的给姑妈拨去电话。
这时候七点,她猜姑妈应该是醒了。
没想到电话打过去,好半天才传来姑妈迷迷糊糊的声音。
舒苏带着歉意道:“姑妈您还在睡吗?”
舒玉兰醒了醒声音:“还好还好,昨儿个打了半宿牌,呵呵,白输了几百块钱还坏身体,太划不来了,怎么啦苏苏?”
舒苏问道:“姑妈,我有件事要问您。”
见她语气认真,舒玉兰也正了正语气:“嗯,你问,怎么了?”
舒苏问:“爸爸以前有没有和您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
“嗯?什么?你问什么呢?”
“就是,关于我的身世的。”
舒玉兰半天没说话。
就在舒苏接着想措词时,舒玉兰问:“你都知道了?”
舒苏呐呐回了一声,“嗯。”
那边舒玉兰叹了口气,倒安慰起来:“我说苏苏啊,别往心里去,啊?没事的,你爸爸可喜欢你呢,姑妈也喜欢你,这不管怎么样,生来是缘分,养大也是缘分。”
舒苏立刻说:“姑妈,我都知道,您放心,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身世,可这世上除了爸爸,再也没人知道了,所以我就想起来问问您,爸爸有没有和您说过什么。”
“这个……倒是说过,但我只知道你是他晚上出去跑车捡到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舒苏正有些失落,舒玉兰又说:“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你爸爸生病之后给了我一封信,很厚的一沓,封得好好的,说是等什么时候你问起自己的身世了就给你,如果不问就算了,听他的意思,好像你知道身世了没什么好处,最好别说。”
舒苏心中一惊,正想再问,就听姑妈继续噼里啪啦道:“你爸爸神神秘秘的,还一再说让我别自个儿看,我本来挺好奇的,后来一想,算了,你爸爸都不在了,他唯一托付这点事总不能不办好,就没看,给锁柜子里放起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忘了。”
舒苏总算找到说话的间隙,立刻问:“那封信呢?现在还在吗?”
“在啊,没动呢,就在柜子锁着,我还特地拿个小木匣子装着在。”
“我……我……”倾刻之间,舒苏想了好几种方法,快递、邮寄、姑妈代看……最后直接道:“您等等我,我今天就回去,可能晚一点儿到!”
舒玉兰吃了一惊,随后又很快道:“好好好,那你回来吧,路上慢点啊。”
“好,我到后再和您说。”舒苏又和姑妈交待几声,挂了电话。
此刻的她,心早已飞回了金沙镇,飞回了姑妈家。
一切都要揭晓了,爸爸是怎样抱走的她,她到底是不是薛妈妈遇劫后生下的孩子……她,是不是本该叫薛嘉华。
从滨江到金沙镇平常都是动车转大巴,动车要六个小时,大巴还要三个小时,回去已经天黑,她索性打开手机,买了上午飞往家乡省会城市的机票。
十一点钟的票时间有些紧,如果她不想惊动穆城,就要把戏做足,先由薛家司机送往广信区,再自己打车前往机场,这样算算,随便也要几个小时。
于是她赶紧收拾东西,可还没收拾几件衣服,陈嫂就敲门来喊她吃早饭。
下去时,却见家里吃早饭的只有自己和薛奶奶。
舒苏意外,问了陈嫂才知道还没等薛嘉霖坦白,薛砚平就自己得到了警方的消息,随后早饭也没吃就要去警局,薛嘉霖与薛嘉华兄妹也跟着去,穆城作为新姑爷,当然也一同去了。
薛奶奶的样子并不怎么异常,似乎早已看淡媳妇的生死,还开口问舒苏:“小舒啊,你昨天和嘉霖一起出去啦?”
舒苏点头:“是的,他接到警局的电话,就过去了,我看他神色不对,也跟了过去。”
薛奶奶叹了声气:“二十多年了……”后面却没有再说。
舒苏开口道:“奶奶,我今天可能就离开了,这些日子打扰了。”
薛奶奶一副吃惊的样子:“这么快吗?怎么不多住些时候,我听说你那案子还没破呢!”
舒苏脸上一暗,低落道:“大概会成为悬案吧……好像凶手留下的线索太少了。”
薛奶奶一声叹息:“这世间,总是苦难多。”
“看嘉霖的样子,警局那边的身份大概百分之八十是确定的,家里未来一段时间肯定要难过,奶奶一定要保重身体,也希望薛伯父能保重身体。”后面的话,舒苏确实是认真的,对一个等了亡妻二十多年的人来说,得到这样的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但一定是很大的打击——那个表面冷漠严厉,却饱含深情的男人,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薛奶奶叹了声气,“你薛伯父就是倔……唉……”
后面又随意聊了几句,早饭总算吃完,舒苏再次上楼去收拾。
本想随便拿几样东西就离开的,但怕被穆城看出自己走得匆忙,她只好收得细致些,这样不知不觉就将近九点,她赶紧拿了行礼箱下楼去,又和陈嫂告别。
陈嫂看上去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忍,对于舒苏的离开她有一套自己的解释,觉得她本和薛嘉霖互相有意,奈何薛老夫人不同意,所以舒苏只好离开。心地善良的陈嫂对舒苏千叮万嘱,让她好好保重,就在她要离开时,却见薛砚平一行人从外面进来。
薛嘉霖的样子有些悲伤,但毕竟是昨天就得到了消息,大致还算正常,薛嘉华微垂着头,似乎是伤心,又似乎只是做样子,穆城只是一贯的沉默脸而已,看不出表情,反而情绪最明显是薛砚平。
他神情萧索而沧桑,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脸色惨白得吓人,竟见不到一点血色,虽然一步步往前走着,但整个身体都有些虚弱乏力。
舒苏拿着行李箱站在客厅中,怔怔看着这个令人心疼的老人。
薛砚平也抬眼看见了她。
这时薛嘉霖问:“你现在准备走的吗?”
舒苏点点头,“是的,打扰了这么长时间,是要走了,而且家里还有点事。”
薛嘉霖点点头,“我扶爸爸上去后下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