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一瘸一拐走到电梯口附近,实在撑不住在椅子上坐下时,电梯门打开,两名身着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出来。
因为前面那一人气质过于出众,与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患格格不入,他不由朝他多看了眼,这才惊讶地发现那竟是那位穆先生!
他来找自己的?
不,他离开了,而且脚步很急,他还看见他手上拿着塑料袋子,袋子上写着某个品牌粥店的名字。
他拿着早餐,大概是来探病的?
章冰睿突然意识到,那个女孩——穆先生的妹妹,可能就在这个医院!
他立刻站起身来,撑了拐杖着急地跟上去,终于在转角处看到那两人最后的身影,前面的穆先生进了走廊尽头某个病房,不知是倒数第一个还是第二个,而他身后那位先生则等在了外面。
他在走廊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望着那头,静静等着。
足足一个小时后,穆先生才从病房出来。
他看见外面那个人向穆先生问了句什么,穆先生摇了摇头,脸色一片冷峻,随后快步朝走廊这头而来。
他立刻低下头,穆先生依然步履匆匆,没注意他这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
等穆先生和他身后的人离开,他才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走廊那头的病房挪去。
一间一间看,终于在倒数第二间病房看到疑似女孩的身影。
她躺在**,身体单薄得似乎一张纸片,巴掌大的小脸上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在她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他哥哥带来的粥,满满一碗粥并没有动一口,护工坐在病床那一端兀自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不由皱眉,这个护工,明显是穆先生特地请来照顾妹妹的,可她竟然自己坐旁边玩手机,至少也要劝女孩吃一点,再或者陪她说说话。
章冰睿几乎已经猜到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在那种地方被人弄昏倒,还能有什么事?
他觉得心口像空了一个大洞,疼痛而又凉风阵阵。
在她的病房外看了很久,直到走廊里过往的人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他才退开,在离病房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突然之间,他不想离开了,只想这样坐在这里,看着那道病房门,仿佛这样可以忏悔,可以赎罪。
但女孩一整天也没有出来过,他也怕她看到自己,也尽量少去门外偷看,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坐在她病房外的椅子上。
下午的时候,穆先生又来过一次,这一次在待了两小时后离开,女孩也在他的劝说下吃了半碗粥。
晚上,章冰睿熬不过疲惫,在长椅上睡着。
医院里开着暖气,但走廊里仍然有些冷,不知睡了多久,他在战栗中醒来,正好看见护工从病房里出来。
章冰睿看见她脱了护工衣服挂在胳膊上,一路下了楼梯。
本以为她是出去一小会儿,却迟迟没看见她回来。
他想,对于护工不负责任的态度,那女孩一定没有告诉她哥哥,所以护工才这么消极散漫。
但这是受害者啊,而且是精神遭受巨大打击的受害者,她就不能好好陪陪女孩么?
章冰睿有些担心地从长椅上起身,往病房里看了看。
但床前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起来了,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女孩睡了吗?
他不是家属,不是护士,还是男人,当然不能进门拉了帘子去看,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又不知过了多久,护工仍然没回来。
时间越来越晚,医院人也越来越少,当一道推车过去,走廊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在这样的安静中,他的心却越来越不安。
再一次,他艰难地站起身,趴到病房门前往里看。
帘子仍然拉着,里面仍然没有动静,他只能再一次猜测她睡着了,或者仍然在发呆。
正当他要退回椅子上时,却隐约听到一阵极轻的类似滴水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很慢,似乎水龙头没关好,又不太像,因为那声音比水声沉一些,就好像……好像浓汤一样,再或者……
想到这里,章冰睿陡然一震,立刻推开病房门冲进去。
忘了自己骨折,他一跤摔倒在地,正当他急着爬起来时,却看见前面帘子底下那一滩殷红的血迹。
“医生,护士——来人——快来人——”
章冰睿立刻大喊,急切的呼救声响彻整个楼层。
不知第几次,舒苏从噩梦中惊醒。
前几次都梦见穆城,而这一次,她梦见的却是穆颖。
穆颖掉落在一片池塘里,那池塘里不是水,却是满池的鲜血……
看了看时间,半夜三点。她一次又一次深深呼吸,拿了手机将穆颖的聊天窗口打开,几乎要点发送键,又在半空中停住。
她没有那么厉害的判断力,不知道事情最终的走向,一步走错,也许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可是,万一穆颖……
就在这时,手机如惊魂钟一样乍然响起。
她惊了一下,发现来电显示上写着“章设计师”。
那个设计师?
他怎么打电话过来?还是半夜。
她在迟疑中接起电话,但没有很快说话。
那边也没有很快说话,直到沉默持续得两人都受不了,那边才似乎下定决心道:“舒小姐,我是章冰睿。”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我想问……舒小姐,穆小姐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舒苏没想到这个设计师会向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保持着镇静,回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章冰睿立刻回答:“对不起舒小姐,我知道我这样问很不礼貌,但是……我总觉得那天你让我做的事很奇怪,为什么要故意在穆小姐面前演戏,故意让穆小姐误会?
“因为她误会,她才会跟踪我……而好像只有你,才会预料到她有可能跟踪我,也因为跟踪我,她才会被我带去酒吧。”
“章设计师。”舒苏冷声道:“你说的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只是让你和我演一场戏而已,事情你做了,钱我给了,所以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其他的,你最好少参与。”
“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亲眼看到穆小姐自尽,我……”
“你说什么?”舒苏失声惊呼。
章冰睿沉默一会儿,缓缓道:“穆小姐刚刚割腕自尽了。”
舒苏觉得自己的喉头被截住,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脑中也“轰然”一声似乎所有的神经都在这一瞬坍塌。
“好在发现得及时,穆先生找到人献血,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章冰睿又接着说:“但一个人如果能决绝到选择割腕这种痛苦的死亡方式,我怕她……也许不会放弃自尽。”
舒苏觉得自己似乎恢复了些思考能力。
“穆先生在医院?”她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