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的路,每一步都踩着荆棘。有些滋味,是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的血。”
佘龙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没有安慰,只有残酷的提醒,点破了她此刻身份的本质——潜伏的毒蛇,必须忍耐。
刺血的目光则更深沉一些。
他看着千仞雪依旧完美却难掩一丝僵硬的侧脸,缓缓开口,声音如同缓慢流淌的岩浆,带着灼热的压力:
“少主,愤怒与思念,只会蒙蔽您的双眼,烧毁您多年的心血。现在,此刻,都要坚持下去。”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目光仿佛穿透了千仞雪,投向东宫之外那象征天斗最高权力中心的皇城,“您不是千仞雪。您是天斗帝国的储君,雪清河。这才是您手中最锋利、最不易被察觉的刀。”
刺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狠狠砸在千仞雪的心上。
雪清河……这层身份!
她豁然抬眸,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风暴,在刺血的话语引导下,骤然转向,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凝聚成一种冰冷刺骨的算计光芒。
是啊,雪清河!天斗帝国的太子!
她拥有着接近帝国最高机密、调动庞大资源的天然权力!
一丝锐利得近乎残忍的弧度,缓缓爬上她紧抿的嘴角。
那因“李长青”三个字而剧烈动荡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万载寒冰,所有的惊涛骇浪瞬间冻结、凝固,化为一片深不可测、布满杀机的冰原。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任由指腹上干涸的朱砂如同凝固的血痂。
目光再次投向案上那染血的奏疏时,已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只剩下绝对的理智与冰寒的权谋。
“或许,我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待在武魂殿,比潜伏在天斗帝国好很多。”千仞雪喃喃自语念道。
“怎么,是想回武魂殿了吗?要是想回武魂殿,当初为什么要出来。”
蛇矛斗罗佘龙笑笑,对少主千仞雪提醒说:“少主好好想一想吧!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形。”
“佘叔,刺叔,你们说得对。”
她的声音恢复了属于雪清河的温润,却比寒冰更冷,“雪清河这把刀……是该好好磨一磨,试试它的锋芒了。”
桃花城主?李长青?
很好。
那就让她用这天斗太子的身份,用这看似无害的权柄,织一张无形的网,去探探那座桃花城,探探那位故人的深浅!
所有的辛酸苦辣,此刻都化作了燃料,在她心底那名为雪清河的冰冷熔炉中,熊熊燃烧。
数千里之外,星斗大森林边缘,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在春日暖阳下欢快地流淌,撞击着溪床中圆润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淙淙声。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草木新发的清新气息,与天斗东宫的熏香沉肃判若两个世界。
李长青挽着裤腿,赤着一双沾满泥泞和溪水的脚,稳稳地踩在长满青苔、湿滑的溪石之上。
他露出结实精悍的小腿肌肉,肩上扛着一个用细竹篾编成的鱼篓,篓底沉甸甸的,隐约可见几条肥硕的青鱼,在鱼篓里面甩尾挣扎,溅起细小的水花。
李长青微微弯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过水流湍急处和深潭边缘的阴影,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手。
阳光透过岸边新抽嫩芽的桃树枝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汗水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长袍衣襟,蒸腾着属于山林和劳作最原始的生命力。
远处,几个同样在溪边劳作或嬉戏的村民。
正对着桃花城主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敬畏又好奇的神色,声音顺着风隐约飘来:
“……听说了吗?西边那片乱石坡,就是以前魂兽都不敢轻易靠近的凶地,被硬生生开劈出来,种上了桃花树!啧啧,那场面……”
“还有这种能力?!”
“可不是!昨天我还看见他扛着一根比房子还粗的铁木头回来,说是要打什么……猎?乖乖,那玩意儿看着就吓人,怕不得是魂兽骨头做的吧?”
“桃花城主!嘿,这名头听着就提气!咱们这破地方,多少年了连个厉害的魂师都不愿意来,现在可好……”
“桃花城主?”
李长青直起身,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侧头听着那些议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骄矜之色,反而像是听到什么无关紧要的笑话。
接着,嘴角扯开一个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懒散的弧度。
目光垂落,看向鱼篓里那条最大、最生猛的青鱼,它正奋力甩着尾巴,溅了他一脸水珠。
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蹭掉水渍,另一只手伸进鱼篓,精准地抓住那尾滑溜的青鱼,认真掂量了一下。
沉甸甸的手感,鲜活的生命力透过鱼鳞传递到掌心。
李长青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纯粹而满足,对着那兀自挣扎不休的鱼儿,也像是对着那些议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融入了溪流的潺潺声中:
“桃花城主?呵……只是曾经的虚名罢了。”
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青鱼,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透过鳞片传递到掌心,笑容里带着一种脚踏实地的暖意:
“不如眼前的这尾青鱼实在。嘿嘿!今晚,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