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著真丝睡衣,漆黑柔软的长髮温柔垂下,不施粉黛的面容上一点情绪都没有,说出的话仿佛掺了冰渣。
一动不动蹲了太久,楼弃身子已经全麻了,他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撑著地板站起来,动作略显迟缓。
没敢靠近,楼弃只是颓然地站在楼道里,红著眼看向她。
“没有想嚇你....”
半边身子还僵著,微微晃了晃,楼弃声音放得又轻又哑:“刚才腿麻了,想等缓过来再叫你……”
他抬手揉了揉膝盖,指尖泛白,另一只受伤的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却还是露出了已经肿得没眼看的手腕。
皮肉高高肿起,骨头茬冒尖,已经完全废了。
单薄的苗服贴在身上,竟显得身形有些清瘦,向来挺直的脊樑也不可抑制地弯曲。
“我怕有蚊子咬你,离开时带上了药膏。”
他垂著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语气里带著点无措,“ 你不想用的话就留著,別扔好不好....”
舒窈態度疏离冷漠,目光只在楼弃身上停留了一秒,隨即嫌恶挪开。
“大城市不像大山,没有咬人的虫子,不要再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情了。”
“可以备著,万一你以后.....”
苦涩沙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舒窈斩钉截铁打断。
“没有以后。”
她一字一句,冷漠厌恶地撇清与楼弃的关係。
“我不会再去山里,永远不会。”
楼弃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煞白,毫无血色,心臟像是被切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灌入,吹得生疼。
瞧见他这副可怜狼狈的模样,舒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更狠的话。
“你回去吧,这里不適合你。”
楼弃瞳孔骤缩,好不容易聚起的眸光寸寸碎裂,拼都拼不起来。
“我不想回去,我想跟著你。”
他固执又执著,什么事情都可以听她的,唯独这件事不可能。
“你非要跟著我干什么呢”
舒窈眉头紧皱,丝毫不能理解。
“你回去不好吗阿伊山有你的族人,你的家,你的一切都在那里,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著我呢”
楼弃红著眼摇头,舒窈冰冷带刺的声音在他耳侧放大。
“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我们之间有可能吧我不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强迫我,你不明白吗”
“没有人会和一个强迫她的人在一起,我们之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没可能。”
没有什么话比这些更伤人,楼弃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
他抬眼看向舒窈,淡绿色的瞳仁里蒙著层水光,像被淋湿的兽:“我就待在门口好不好不进去,就坐在这里。”
说著,他还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距离,却又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我不会再嚇你了。”
舒窈攥著瓷瓶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她没说话,只是冷眼看著楼弃站在楼道里,刚才藏在身后的手没稳住,轻微晃了晃,骨头茬突得更明显。
后脑勺的伤口没有包扎,鲜血混著头髮凝成血痂,连背上的苗服也满是鲜血,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深知这是楼弃的苦肉计,警告自己不能心软。
楼弃像是没察觉她的冷淡,又往旁边挪了挪,儘量把自己缩在楼梯口的角落,像是怕占了她门口的地方。
“我真的不吵。”
舒窈被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气笑了,脑子又气又胀。
楼弃这个语气,倒显得是她过分。
没必要和他纠缠,早点说清对谁都好。
“只要你別待在我家门口,你爱去哪去哪。”
话音落下,楼弃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灭了。
漂亮的瞳仁瞬间呈满泪水,他扯动薄唇,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楼弃声音又低了些,脸上写满小心翼翼,“身上的伤有点疼,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像是顺应了他的话,窗外居然真的下起细细密密的雨来。
夜风裹著远处的雨声飘过来,淅淅沥沥打在楼道窗户上。
楼弃忍不住打了个轻颤,却还是强撑著没动,只是红著眼尾看向她,语气里带著点近乎恳求的软意。
“就一晚好不好我明天一早就走,保证不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