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或许还会告诉他们:除非能百分之百確定安全,否则我们人类的任何飞船都绝不会试图在陌生的外星生態系统中著陆。我们的船员寧愿自我毁灭,也不愿让无辜的生命陷入危险。因此,要么是我们的船员当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连自动安全装置也失灵了;要么就是他们炸毁侦察舰的行为,帮我们清除了叛徒和懦夫。无论如何,既然飞行记录仪已经化为灰烬,我们大可以对船员们抱有善意的揣测。而且,在我们自己的星球上,如果那位指挥官因报復而向对方开火,他肯定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同样的道理也適用於另一种情况:如果我们强行打开外星飞船,无意中杀死了飞行员,甚至对一具正被纳米机器人修復的尸体进行解剖,后果也会十分严重。
无论是外星文明还是人类文明,任何一个掌握了先进技术的文明,其共同特质都应包括好奇心与谨慎。他们也会明白 “意外后果法则”,以及好奇心往往会伴隨著意外后果这一事实。
你的应对选择,取决於你的能力以及你对风险的认知。如果外星飞船降落在沙漠中央,且毫无回应,我们或许可以在该区域设立隔离带,並用紫外线长时间照射飞船外部。这是一种冒险,但如果成功,我们可能会获得惊人的新技术和新知识。
然而,我们必须记住,我们要防范的不仅仅是可能逃逸的生物病原体 —— 这些病原体来自陌生环境,可能对我们的消毒手段具有更强的抵抗力和生存能力 —— 还要警惕那些可能存在於太空文明普通公民体內的隨机纳米机器人。
这些纳米机器人无法在核爆炸中存活,而且它们很可能设有安全机制,確保在离开宿主身体后,不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但其中或许有这样一种机制:如果宿主实际上已处於死亡状態,纳米机器人会吞噬一切必要的物质来修復宿主,或將宿主的大脑信息储存起来並发送回母星。
这意味著,纳米机器人可能会隨意破坏飞船的密封结构,导致病原体泄漏;同时,它们还可能摧毁当地的地貌,建造小型堡垒、发电站和信號发射器,以確保能將宿主的大脑信息成功复製並发送回母星,或是在修復宿主的过程中保护其安全。
站在我们的角度,我们当然希望他们已採取了充分的防护措施来保护当地生命,也希望他们不会因为我们没有无条件相信他们而心生不满。很可能他们也明白 “陌生人危险” 的道理 —— 对於任何一个在达尔文进化论的竞爭中脱颖而出的生物而言,这种意识都应该是普遍存在的。
如果他们在了解情况后仍然表现出敌意,那么他们很可能既不会考虑保护未知外星生命的安全,也不是我们能够与之建立友好关係的对象。
我们无法確定外星人是否拥有与我们相似的道德观。而且,有一个观点很有道理:纯粹的达尔文式 “道德” 根本算不上道德,就像无政府状態算不上一种政府形式一样。当然,“无政府状態” 也有很多不同的类型,比如无政府资本主义、无政府社会主义等。因此,若看到有些官方道德体系以达尔文主义为基础,或许也不足为奇。况且,一套伦理体系本身也未必需要在逻辑上完全自洽。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观点大概是认为,大自然本身就蕴含著一种固有的道德准则。这並不是什么新观点 —— 当我们討论自然权利以及根本的善恶时,歷史上的人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存在一种潜在的神圣善恶標准。而且,“自然” 一词並不意味著隨机的混乱,恰恰相反,自然是混乱的对立面。
在 19 世纪,任何使用 “权力” 这类术语的人,都默认存在某个 “存在” 或 “事物” 设计了自然,这个 “存在” 或 “事物” 要么知晓根本的对错,要么其本身就是根本对错的化身;有时,它甚至可能是一个与 “善” 平等但对立的人格或力量,就像琐罗亚斯德教中的阿胡拉?马兹达(善神)与安格拉?曼纽(恶神),或是东方哲学中的阴阳。人们认为这些都是根本且真实存在的,因此,儘管可能存在例外情况或可减轻罪责的情形,但诸如谋杀或褻瀆神明之类的行为,在本质上就是错误的,这种错误並非局部性的,也不会因为人类是否认为它们错误而改变。
正是由於这种自然权利、根本对错或伦理宇宙的概念,现代大多数法律体系才会允许民主投票决定大多数事务,但不会就是否可以杀人或掠夺他人財物进行投票。人们认为,民主制度並不能决定什么是伦理、什么是非伦理,它只是一种手段 —— 通过体现人民的意愿,往往能帮助我们发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像某些哲学王(指兼具智慧与美德的统治者)偶尔也能做到这一点一样。
顺便说一句,我在这里对这个话题进行了压缩和简化,希望没有歪曲其本意。不过,我还是建议大家通过阅读或观看更多相关资料来深入了解这个话题,其中有很多引人深思的观点和激烈的辩论。我是一名物理学家,並非哲学家,因此没有足够的专业能力深入探討这个领域。
那么,我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因为当你看到一艘载满难民的飞船驶向你的星球时,你需要有一个伦理层面的理由来避免將其击落 —— 尤其是在初次接触时,从逻辑角度出发,击落飞船的理由有很多。而且,了解他们的伦理体系是否在某些关键方面与我们一致,也至关重要。
此外,你是否相信存在根本的对错,这一点也影响巨大。我们可以认为,任何文明都必然会有一些禁止谋杀或盗窃的规则,但如果这些规则仅仅是维持其社会运转的內部规定,而他们並不认为对错是宇宙的根本属性,那么我们就不能期望他们会將这些规则应用到我们身上 —— 这就好比,我们不会期望一个遵守桌游或体育比赛规则的人,在不进行这些活动时也会恪守同样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