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伏昭怔怔出了神。
燕隐行是何等心机,早就料到她会迫切地找容轲讨要真相。
他同样自信,无所畏惧的放任她查找真相。
“伽辞。”伏昭朝门外喊了声,踉踉跄跄的从**下来,“备车,我要见容轲。”
“是。”伽辞应声。
泼墨般的夜里,风雨交加,一辆马车自皇宫急速飞驰而出,一路溅起雨帘似飞花,朝着皇城外而去。
伽辞手持皇帝金牌,马车得以通畅无阻,直奔官道。
四更天时,马车到达一处山头,缓缓停止。
“姑娘,到了。”伽辞穿着蓑衣,脸上全是雨水打过的痕迹。
伏昭掀开帘子,遥遥看去,竟已到了东山皇陵。
看出她的疑惑,伽辞解释:“新帝登基后,容家存活众人皆被放逐千里,主子刻意把容轲留在京郊皇陵。”
当年野心勃勃的皇子,如今成了那倾覆皇朝的祖坟守陵人。
伏昭自是明白燕隐行的心思,他把容轲留在京郊,不过是算准了她今日会有此举。
伏昭苦笑,该说他心思细腻,还是谋算深远?
早就破败的先朝皇陵,门房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士兵驻守,多半是燕隐行派来监视容轲的。
她想起,容轲武功超群,区区几个士兵如何能禁锢住他?
答案很快就揭晓,在见到容轲的那一刻。
守陵人的住所多年失修,已经破烂不堪,青瓦稀稀疏疏挂在房顶,摇摇欲坠的墙壁上爬满绿油油的青苔,油灯被漏进来的雨水扑灭,屋里昏暗无关。
伏昭只走到门外,便能清晰地闻见屋里散发出的腐朽难闻气味。
这样的环境,人如何生存?
伽辞挑高风灯往里探,里面的人似乎是醒了,有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传来。
伏昭打眼往里看。
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影。
衣衫褴褛,披散着灰白的头发,他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双脚皆缠着碗口粗的锁链,死死固定在四根石柱上。
在他的跟前,有一个糊满泥垢的残破海碗,里头还有未吃完的残羹冷饭。
他的手脚被固定着,要想进食,只能趴在地上用嘴巴去舔食,和狗无两样。
伏昭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以前的画面,在她的记忆里,容轲便是再不受宠再落魄,从来都是体面的。
那时他啊,可想过会有今天这般境地?
燕隐行比她狠。
他知道怎么样把容轲一身傲骨剔除,知道如何才能把他踩进污泥里。
如此,杀人诛心。
听到脚步声靠近,男人动作呆滞地抬起头。
那张脸覆盖在乱发之下,只露出少许,伏昭瞧着,算算如今的容轲,不过而立之年,竟已苍老如斯。
饱受摧残的双眼,没了丝毫光亮,浑浊绝望得无甚波澜。
看到她,他没有一丝意外,反而抿嘴笑了,“你来了。”
许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发出声时,有些笨重,速度极其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发出来。
单单是三个字,伏昭马上就明白了许多。
他在梦境里说过,会一直留在梦里,不会在现实里出现。
如果伏昭信了他在梦里所说的,就不会找他。
她来了,那就证明,她没有信他。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容轲在骗她。
他试图引导她憎恨燕隐行,若她真的信了他的话,现在她就该和燕隐行决裂。
非她死或燕隐行亡不可。
“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容轲微笑着,语气平静,“还是以前好看,这世上,再也找不到那般好看的皮囊了。”
他在惋惜,在怀念。
他的妻,不应该长这个模样。
伏昭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说话的欲望寡淡。
答案已经找到了,再看看现在的容轲,根本不值得她撕心裂肺去怨去恨。
他轻声缓她的名字:“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