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草木味的寒气往农舍钻,柴房后西北方向的碎石路上,黄鼬正叼着半根晒干的狗尾草往生石灰圈跑。
它的小爪子踩在结霜的碎石上,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怕打滑摔着——昨天张梅特意叮嘱要检查灰圈,它记了一整晚,梦里都在扒拉散落的灰粒。
跑到断墙旁的生石灰圈时,黄鼬先停住脚步,小鼻子凑到灰粒上嗅了嗅,霜花凝在灰粒边缘,让原本松散的灰结成了细小的硬块。
它没慌,用前爪轻轻扒开硬块,把里面干燥的灰粒拢在一起,遇到结得紧的霜块,就用鼻尖顶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
灰圈西侧有个缺口,是夜里的风吹散的,它叼着带来的狗尾草,把草茎铺在缺口处,再用爪子扒拉周围的灰粒盖住草茎,形成一道临时的挡风屏障,然后对着农舍方向“唧唧”叫了两声,尾巴翘得老高,像在邀功。
林砚拎着裂柄小铲出来时,远远就看见黄鼬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笑。
她把铲柄上的霜抖掉,铲尖还沾着昨天处理窖底的泥,往萝卜窖走的路上,特意绕到黄鼬身边,从帆布包里摸出块裹着粗布的烤红薯——是昨天特意留的,还带着点灶膛的余温。
“做得好,”她把红薯放在地上,“先吃点垫垫,等会儿帮我检查窖底。”
黄鼬立刻叼起红薯,跑到堆肥处的青石板上,前爪护着,小口小口啃,红薯皮落在石板上,它还不忘叼起来扔进堆肥里,一点都不浪费。
萝卜窖口的铁皮上凝着层薄霜,用手一碰就簌簌往下掉。
林砚蹲下来,先检查压在铁皮边缘的青石——石头嵌在土缝里,推了推没晃,才小心掀开铁皮一角。
一股凉湿的气息瞬间飘出来,比昨天检查时重了些,她赶紧用小铲扒开窖底铺的旧干草,露出碰一下,土面还能留下浅浅的指印,是返潮的迹象。
还好萝卜没直接沾到潮气,根须依旧白净,表皮的淀粉层也没受潮发暗,只是窖角的干草有点发黑,吸了不少潮气。
“有点返潮,得赶紧处理。”林砚直起身,腰杆因为弯腰太久有点酸,她抬手捶了捶,对着瓦房方向喊,“陈溪,把新晒的干草和半袋草木灰拿过来,窖底返潮了,得铺双层干草夹灰!”
陈溪拎着半袋草木灰和捆新干草跑过来,布包是用旧军装改的,之前缝补的破洞又被她用细藤条加缝了两道,这次终于没再漏灰。
“我就说底灰得多撒点,昨天看天就觉得要返潮,”她蹲下来,先把窖里返潮的旧干草小心挪出来,堆在旁边的石头上,“我奶奶以前窖萝卜,遇到返潮就用‘三层干草夹灰法’,最底下铺层薄灰吸潮,中间垫新干草隔潮气,最上面盖旧干草保温度,潮气吸得快还不沾萝卜皮,咱们今天也这么弄。”
她抓了把草木灰,手掌摊平,让灰粒均匀撒在窖底,灰粒落在湿土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原本发黏的土面肉眼可见地变干,没一会儿就泛出干燥的土色。
苏野扛着军刀过来时,刀鞘上的霜还没化,顺着木纹往下淌水。
她没急着靠近窖口,先让指尖的淡蓝微光慢慢飘进窖里,光带像条柔软的银线,贴着窖底的灰和干草扫过,泛着温和的亮,没有异常的闪烁。
“潮气主要聚在窖角,刚才旧干草吸了不少,铺完新干草和灰就没事了,”她往窖里望了望,萝卜整齐地排在干草上,根须朝下,没沾到一点潮气,“萝卜表皮的淀粉层还完整,没因为返潮发暗,再等个十天半个月,淀粉层会更厚,到时候冬天就算冻了,化了也能吃,不会黑心。”
张梅抱着育苗本和断尺跑过来时,帆布包上的葫芦瓢被她用细藤条缠了三圈,怕跑动时晃掉。
她没顾上喘口气,先蹲在窖旁,把断尺竖在新铺的干草旁:“新干草有两指厚,灰撒了半寸,农书里写‘干草厚则潮不侵,灰薄则气能通’,咱们这厚度刚好,既吸潮又不闷着萝卜。”
她翻开育苗本,纸页是粗糙的草纸,边缘磨得发毛,昨天记录的窖温还清晰可见,她用炭笔飞快地写:“萝卜窖维护日志——日期:末日第78天;异常情况:窖底返潮(晨检发现,土面黏腻,窖角干草吸潮发黑);处理方案:1.移除返潮旧干草(晾晒后备用);2.窖底撒草木灰(厚度半寸,覆盖全窖底);3.铺新干草(两指厚,选用堆肥处晾晒7日的狗尾草干草);4.旧干草覆盖表层(隔绝冷空气);萝卜状态:根须白净无霉变,淀粉层完整,表皮无潮气沾染”,写完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窖旁的土,把断尺贴在土面:“土温3c,湿度18%,完全符合农书‘窖藏萝卜宜温凉干燥’的标准,不用再调整。”
黄鼬啃完红薯,叼着红薯皮跑到窖旁,把皮扔进堆肥处,然后凑过来用爪子扒了扒新铺的干草,把没铺匀的地方扒平,小鼻子嗅了嗅窖里的气息,没闻到霉味,才满意地蹲在林砚脚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问“接下来干什么”。
处理完窖潮,日头已经爬高了两指,晨霜渐渐散了,阳光晒在背上暖融融的,连空气里的寒气都淡了些。
林砚提议去检查萝卜棚的棚布,刚走到西侧篱笆旁,就发现最外侧那棵萝卜的真叶少了块——缺口边缘整整齐齐,是尖牙咬出来的痕迹,不是蛞蝓啃的不规则缺口,地上还留着串细小的爪印,每个爪印只有指甲盖大小,爪尖沾着淡褐色的泥土,泥土里混着点萝卜叶的绿渣,显然偷食的动物刚离开没多久。
“是变异野兔,”林砚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萝卜叶的缺口,新的叶芽已经冒了点尖,没伤到茎秆,“啃了半片叶,没伤着要害,不过得找着它们,不然晚上还来,多啃几片就影响萝卜积累养分了。”
苏野立刻让指尖的淡蓝微光往篱笆西侧的断墙后飘,光带穿过草丛时,遇到露珠还泛着细碎的亮,没几秒就停在一堆枯黄的狗尾草堆里,光带边缘轻轻晃动:“在那儿,两只,躲在草堆里,还在啃刚才偷的萝卜叶,没发现咱们。”
她往断墙走了两步,蓝光稍微亮了些,能看清野兔的模样——比普通野兔瘦了一圈,灰褐色的毛沾着泥土,左边的野兔耳朵尖缺了个小口,应该是之前被其他变异动物咬的,右边的野兔前爪有点跛,跑起来会往一侧歪,“它们没攻击性,就是饿坏了,附近的草估计被腐行者踩烂了,才来偷咱们的萝卜叶,没往萝卜窖那边去,不用太担心。”
林砚从柴房找了根细铁丝——是之前加固篱笆剩下的,直径比手指细点,柔韧性好,不容易断。
她坐在石凳上编简易陷阱,先把铁丝弯成三寸宽的圈,圈口留了个活结,然后用军刀在篱笆桩上凿了个小坑,把铁丝的另一端拴在坑里,用土埋实:“这是活套,只要野兔踩进去,一挣扎套子就会收紧,不会伤着它,咱们的目的是驱离,不是杀了它们——末日里活物都不容易,只要不偷咱们的萝卜,就不用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