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晓又道:“我在刑部任职的这一年当中,参与审理的案子有好几百件,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全部都能顺利结案,你知道为什么吗?”
冷誉谨慎地摇摇头。
“因为我输不起。”
这个说法倒让冷誉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只是他从小到大都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更是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她又说道:“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如果你搞砸了一件事,随时可以重新来过,即使失败一百次也总还有机会,你的上司甚至会说‘年轻人没经验,多历练几次慢慢就好了’;但如果我犯了错,那么别人会说‘女人就是不行’、‘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当官呢,简直就是胡闹嘛’。”
她抿了口茶,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做得不好,被踢出衙门是理所应当的;而做得太好,亦是随时都会被人参奏一本——单是‘牝鸡司晨’四字,便可令我万劫不复。”
冷誉突然就有些懂了:身为朝廷唯一的女官,她的日子恐怕并不像外面传闻中那么轻松安逸——正相反,‘如履薄冰’才恰是她最真实的处境吧。
冷誉沉思片刻,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那日你在堂上说的话,回去之后我又细细想过,觉得十分有道理。”冷誉道,“我若想当好这个官,仅凭着家中的权势是不够的,理应先寻个高人请教——只是,你不会真的让我去衙门口随便跟个扫地的学查案吧?”
啧,那日教训他的话,倒是记得清楚呢。
阳春晓不由欠身笑道:“那日在堂上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冷誉却摆摆手:“你教训的对。三法司‘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讲的是公正、论的是朝廷律法,岂容一群外行人瞎胡闹?……我那日的做法委实不妥,若不是你为那些女子说话,也许我已铸成大错!”
他的语气诚恳,一双明眸清澈坦诚,令阳春晓颇感意外:没想到,这位冷少爷竟真是将我的每句话都听进去了?
倒是难得。
冷誉又道:“我知道你们刑部人才济济!虽说我已经在公堂上闹了回笑话,到底也还没出大理寺——可你若让我发函去刑部请人,那我岂不就要成全刑部的笑柄了么。”
他说得一本正经,阳春晓盯着他看了半晌——竟是还有几分可爱?
没想到这位面目清秀的冷少爷认真扮起惨来,还真是让人难拒绝呢。
“而且,你的顾虑我已知晓。”
冷誉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案子终归是我的案子,无论结果如何也都是由我一人承担!你只负责动动口,具体的调查问案录口供,所有一切琐碎事务都由我来完成——你觉得如何?”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
少年目光灼灼,竟是让原本早已打定主意的阳春晓竟是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