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年说道:“那座金矿产量不高,宁王府督造的每一批官银皆有数字记载,全部用于官商与军队之间的大宗交易结算,仅限于西北流通,不入国库,也从未在中原地区的市面上出现过。当时西北边陲与蒙古交兵,城池即将被攻陷的危急之时,宁王担心黄金会落入敌手,便下令将金矿炸毁了。后来我朝派名将陆昭出征收复失地,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战事结束之后,朝廷也曾再派人去查验,却再没能寻到踪迹。”
阳春晓眨眨眼,疑惑道:“那么大一座金矿耶,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正因为那是金矿啊!一切有关的信息都是机密。”
许知年苦笑道:“知道确切位置的人本就不多,再经过数年战乱,这个秘密就彻底被埋葬在废墟之下了。”
阳春晓看看手里的金锭:“那也就是说,金矿可能还在!并且已经有人找到了它。”
“这可能是桩大案。”
许知年点点头:“但唯一的知情人说,自己也不清楚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藏私房钱的罐子里。”
“啊这……听起来真是好离谱的借口啊。”
“是啊。”
许知年又叹了口气:“刚开始这人很是狡猾,于是在顺天府的时候就已经吃尽苦头。现在倒是乖觉,知无不言,问题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口供。……你怎么看?”
阳春晓略一沉吟:“也许他说的就是实话呢?”
“那就更麻烦了——京城凭空出现了一块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金锭,且没有任何人知情,你觉得这样能结案吗?”
“但我坚持我的观点:这个人已经没有审讯价值了。”阳春晓摇头,将物证还给他:“再施压用刑,你只会得到一个完全崩溃的嫌犯。你总不能逼他替你想出一份结案陈词来吧?”
许知年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两人观点完全一致,十分默契地低头沉默半晌,似乎都在花时间慢慢接受案件已陷入僵局的现实。
“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许知年突然问。
“哦,对。”
阳春晓这才从刚刚的案情里回过神来,问道:“你知道褚琳琅的案子吗?就是天香楼的阮轻烟,我听说有人想替她赎身,教坊司已经应了,但手续一直卡在刑部,就想找你问问。”
“这事我知道。”
没想到许知年点头道:“是邱大人授意,人要留下,暂时不准赎买。”
“为什么啊?!”
“想赎她的人叫宋襄吧。”
许知年缓缓说道:“不是故意刁难,是那姑娘自己不愿意。”
“咦?”
阳春晓顿时觉得更奇怪了:教坊司是个什么地方?好容易有个能跳出火坑的机会,居然还有人会不愿意的?
许知年无奈地耸耸肩:“邱大人处事向来公正严明,你是知道的。”
现任刑部尚书邱正是阳承和故交。他为官清正廉洁,相对于阳承和时代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要相对温和,考虑到每起案件的不同情况和当事人需求,量刑时要酌情调整,他要求判词不仅要公正也要有温度,被当朝天子赞誉为‘最有人情味的大司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