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晓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由她说去。
陆贵妃听完,满是惊讶地看着阳春晓的脸,缓缓说道:“原来,城中缉拿凶犯的画像,就是出自你的手笔?”
“正是呢,姑妈!”陆忱抢着答道。
陆贵妃叹道:“世人皆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却不知这才正是诗画双全之人的好处呢。”
“娘娘谬赞了。”阳春晓垂下眼眸,谦恭道:“我出身于刑部,自幼学画便只学了人脸的绘图造像,诗词文章更是浅薄得很、远不及杨冰柠,万万不敢称诗画双全的。”
“你还是莫要谦虚了!”陆忱笑道:“有我在这比着,就说你是‘诗仙’、‘画圣’也都当得起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
陆贵妃微微点头,问道:“既是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又是有公职的,却不知因何会与天香楼扯上关系的?”
阳春晓便把这事的前原后果简单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阳春晓在悄悄观察她时,也发觉她同样在审视自己,就像当初阮轻烟那种神情——但是没道理啊!那时候我才做了新班主,阮轻烟观察我很正常,可这位陆贵妃是存的又是什么心思呢?
不管怎么说,能稳坐安喜宫、当了几十年第一宠妃的女人,定有非同寻常的过人之处,不可掉以轻心。
听她讲述完天香楼的种种,陆贵妃的表情似乎并没什么变化,略停了片刻,才又慢慢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打算的?”
“回娘娘的话,倒也没做什么长久的打算。”阳春晓如实答道:“原是想着将案子查清楚、劝她们不要再作乱便罢。如今见她们搞得挺有起色,便又觉得若交给她们自己管也挺好的。”
陆贵妃笑道:“按着我朝的规矩,原是不许官员出入声色场所的,你倒算是个例外。”
她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说,但阳春晓却莫名警觉起来。
我朝有明文规定,朝廷官员不得经商,不得出入声色场所,不得豢养倡伎优伶……自天子登基以来,对于官员的品德言行就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力求官场风清气正;虽说阳春晓算是编外人员,但若想在官场有所作为,也是必须要遵守这些清规戒律的。
于是,阳春晓又不由得往深处多想了想:旁人问起此事时,多是会担心影响我的清誉,而娘娘却提到了官员操守的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是在跟我拉家常,而是站在朝廷角度向官员问话呢?那我的答对自是要不同了。
阳春晓不禁又想起这屋里那几排整齐的书柜,卧榻上翻开的书本,桌上的放大镜——这一切仿佛还有另外一种关联的可能:假如她不只是一位普通的娘娘,假如她早已学会识文断字,假如今天的会面也并非是偶然,假如皇帝患有眼疾,假如我真的过于低估了面前这位娘娘……
她不禁又想起这宫里另一桩不同寻常之处:大理寺院子里常年摆着花花草草,笼里养着鸟、缸里喂着鱼,一看就是个退休老干部的地盘;郡主尚武,长宁园里必是要摆着刀枪剑戟,屋里也是墙上挂着弓、桌上摆着剑——而这安喜宫里,除了书还是书,要么就是奏折,唯一的娱乐就是西暖阁罗汉**的红木棋盘,再无其它。
想起自己那间曾被许师兄戏称为‘刑部驻城南外坟地办事处’的宅子,起码也还养了不少乌鸦解闷儿,而安喜宫里竟是连这也没有,难道是比我的日子还要乏味么?
阳春晓的脑子还在飞速运转,就听陆贵妃又缓缓开口问道:“最近,时常听官员们抱怨京城解了宵禁之后,街市上就添了许多声色场所,甚至有私伎市伎在大白天也开张迎客,实在败坏风气、有辱斯文,也有损我大国形象,不知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