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风在院里转了一圈,指指点点挑出一堆毛病来,让她们一一改了;已经装到车上的行李也重新打开整理了一遍,竟是精减去了三分之二。
众人被她指挥得团团转,却也不敢多言。
末了,景南风进了屋,毫不客气地嫌弃道:“这宅子谁给你挑的?那么多敞亮的好去处不选,偏选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阳春晓陪笑道:“这不是房租便宜嘛,四舍五入跟没花钱一样!”
白眼。
其实刚说完阳春晓就后悔了:人家当初在买京城地皮抄底的时候,那才真叫‘没花钱一样’呢。
瞥见墙头那一大排乌鸦,景南风又随即纠正道:“呵,这话倒也不对。乌鸦可是天底下最会拉屎的鬼东西!你若得罪了它,就天天往你头上拉屎。”
“嘿嘿,其实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啦。”
景南风的视线突然回到她身上:“你准备几套合身的男人衣裳,胭脂香粉之类一率不许带。这一路上你都得给我扮成男人,听见没?”
“啊?”
阳春晓不解道:“瑛姐,我是当钦差,又不是当逃犯……”
景南风这次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而是冷笑道:“你干嘛不吹吹打打坐着八抬大轿去清河县呢?还偏要整什么过年回乡的名堂?是轿子不好坐还是‘钦差大人’的名头不够响?”
“呃。”
行吧,既然请了你来,就都听你安排好了。
瑛姐,江湖人称“鬼见愁”,无论人生阅历还是生存技能都是她所不能及的——她甚至还没提到黄金案的事,瑛姐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她的处境和顾虑。
景南风在屋里扫了一眼,见桌上放着个明黄色的布包,十分扎眼:“那是什么?”
阳春晓将那东西拿过来,在她面前打开:圣旨、金印、尚方宝剑。
景南风不由微微皱眉:“圣旨是特权,金印代表身份,这两件东西对于钦差大臣来说权力已经很大了;尚方宝剑则是生杀予夺之权,这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见着的——除非是皇帝特别信任的,以及案情非常复杂且十分危险的情况。”
阳春晓挑起大指:“不愧是你,全中。”
她哼了一声,将那三件东西拿过来一一察看,依旧是冷冷道:“这三样放在一起那可就是要命的东西——用得好了,拿别人的命,用得不好就是拿自己的命。”
阳春晓点头如捣蒜。
景南风略想了想:“你可不能就这么带着它们出门。不然的话,你恐怕人还没到地方,人头就先让人给预定下了。”
说着,她拿起那把金灿灿的宝剑,握住沉甸甸的剑柄,手腕用力、一下将宝剑抽了出来。
剑身雪亮,寒气逼人。
阳春晓看看她,不解其意。
景南风道:“你生在皇城,又是刑部衙门里——那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地方。虽说目盲,你却依然被父母和师兄弟们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你会相信‘以理服人’和‘依法办事’这种鬼话。”
阳春晓不悦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景南风将剑拿在手里掂了掂,随意挽了个剑花,又将它还入鞘中:“你离皇城越远,就会发现这东西越不管用——县官不如现管,规则和权利都是要视环境的变化而随时改变的。而且……这宝贝压根儿就没开刃,只是样子好看而已,防身都指望不上它。”
阳春晓表情复杂。
其实她想得很简单:路上的琐碎事都交给景南风,自己只管拿着三件宝贝当好钦差不就行咯?
景南风又道:“找张大些的油纸把它包起来,在马车踏板底下寻个合适的缝隙,把它藏好。”
总之,她自有她的道理——阳春晓也没再多问,全都依她的话照做。
景南风又指着另外两件:“这些东西杀气太重,你得拿最寻常不过的家常之物把它包起来、不得见光,才能保你没有血光之灾。”
“怎么还神神叨叨起来了?……那,用袜子装着行吗?”
“甚好,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