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誉不由笑道:“那你先前为何会害怕?难道先前就听不到这些?”
“不是听不到,而是被忽略了。因为眼睛看到的危险过于明显,会让人立刻陷入慌乱和恐惧,就顾不得其他内在的、看不到的细节了——而这些被忽视的细节,往往才是真正决定性的因素。”
“嗯……”
冷誉摸摸下巴:“这倒让我想起个盲人过独木桥的故事。那人在目盲的时候,每天都会经过一座架在山涧上的独木桥,桥身很窄,他却可以从容通过;然而在复明之后,他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山涧,竟是再也不敢走那座桥了。”
阳春晓微微一笑,点头道:“有时候,摆在表面上的困难非但不会有利于解决问题,反而还成了阻碍。”
“可是,我觉得你在看不见的时候,反而更加可怕了。”冷誉啧啧道:“因为看不到眼神,也猜不到你在关注什么,就更不知道自己又露出多少破绽已被你拿住了!”
阳春晓笑道:“其实,审讯时也并不一定只用眼睛看。除了神态和动作,语气中的破绽会更多。所以,在刑部的每间审讯室里都会设有旁听席,正是为了帮助主审寻找突破口。”
“还是你们够专业。”
提起审讯技巧,阳春晓不由又想起许知年——每次跟他搭档,都必须是他为主、自己为辅,从无例外。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表里不一的。”阳春晓突然冷冷道:“眼睛能看到的都只是皮相,都是伪装,太容易被欺骗了。想要看到最真实的人,恰恰不需要用眼睛。”
冷誉不解道:“可是,目不能视,要如何识人呢?”
阳春晓淡淡一笑,面朝他缓缓伸出双臂。
冷誉心里一惊,却并未闪躲,一手扶着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的手柔软细腻,十指青葱纤长,指甲修剪得十分平整,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就像盲人那样细致地辨认着五官,从面颊到鼻子、再到额头,然后是双唇、下巴以及两腮。
他望着她的脸,寻神态依旧平静,而此时的她就像是真正的盲人,她的眼睛就是那双手。
明明没有与她的目光相接,却依然可以感受她在细致入微地观察着自己,每一寸目光都确切地在皮肤上留下了真实的触感,以及她认真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颇有些微妙,他觉得可能此生都不会忘记。
只用眼睛看过的脸,也许终究会忘记;而由指尖留下的印象,他的气息,皮肤的温度,心跳的节奏,所有的感官印象在她心里留下一个丰满而立体的印象,而且独一无二。
冷誉忍不住问道:“当你想要了解一个人,就会用现在这样的方式吗?”
“不,只对我感兴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