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誉心说,你说的‘讨厌’跟我认为的,恐怕不是一回事。
正聊着,就见外头进来个小丫鬟,朝她行礼道:
“刚才秦大人打发人来请小姐,说是有个案子得麻烦您。”
“这秦观潮,真是够可以的啊……”
阳春晓被他气乐了:“怎么着?这清河县离了我,是再审不了案子还是怎的?”
小丫鬟耸耸肩:“秦大人说,这案子非您不可。”
“这可真是奇了。难道是那交换杀妻案又翻出什么新花活来了?”
小丫鬟只是摇头。
玩笑归玩笑,以阳春晓对这位秦大人的了解:但凡他秦观潮能想到别的法子,是断然不会来麻烦我的。就他俩之间的过节,基本上属于大街上撞见都要赶紧避开的程度——除非是人命案,他肯定不会随便开口。
“那就瞧瞧去吧。”
本以为她不会理睬,却见阳春晓已经站起身来穿外套了。
冷誉不解道:“那个没用的县官,你理他作甚?”
“这大过年的——他既舍得死,我就大发慈悲给他埋了呗。”
阳春晓笑着迈步出门,就见一名老衙役正站在门廊底下。他缩着脖子,两手揣在袖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见她出门便主动迎上来,上前拱手道:
“阳小姐,有劳了。”
还挺急?
阳春晓收住脚步,不紧不慢地冷笑道:“哟,这是打算破不了案就拿我顶账呢?”
“哪儿能呢!这是等您救命呢!”老衙役摆手道:“咱们可得赶紧着!”
“这么急?姓秦的是活不到明天了吗?”
那衙役陪笑道:“秦大人升堂问案,一屋子人可就单等着您呢。”
“哈,那就看看他到底怎么个死法。”
阳春晓坏笑,抬腿朝外头走去。
冷誉原是想拦着,但听她这看热闹的口吻,一时好奇,便也跟她一同上了衙门的马车。
今天的清河县衙大门口,还真是格外热闹。
隔老远就瞧见有人打着白纸剪的招魂嶓,撒了满地纸钱;另有一大群披麻戴孝的围在衙门口,当中摆着口黑漆大棺材。
啧,大过年的好不晦气。
听那老衙役介绍说,今天这是场医患纠纷官司。
苦主名叫马大富,是当地有名的财主,今年有六十多岁。马氏族中人丁兴旺,过年时这老爷子大约是贪了些油腻酒肉,夜里突然就中了风,起初是嘴歪眼斜说不成话,后来就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隔天请了几位大夫来瞧,都摇头说不中用了,唯独仁济堂新来的柳大夫说能治。
马家原是将白事用的东西一应都已预备下了,听说还有希望便花重金将柳絮请了来。结果一套金针还没下完,马大富突然四肢抽搐,当场就伸腿瞪眼了。
其实医疗意外是难免的,毕竟大夫又不是神仙!若换作其他有经验的老郎中,跟家属好好解释沟通,也不至于就能闹到对簿公堂的份上。可问题就是——
那是柳絮啊!
平时坐诊时遇到男病人都不给好脸色瞧,说话又是一贯的刻薄!这回更离谱,当场就跟马家的孝子贤孙们干起仗来,直闹到清河县公堂上。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若是她仁济堂的姑姑姑父站出来帮忙说句好话,兴许也还有挽回的余地;然而这老两口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没吃过官司,眼见柳絮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竟是连面也不敢露、自己先躲起来了。
这一家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