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晓叹了口气,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看众人。
据说,柳絮的祖父在京中曾有‘金针柳’的美称,一针便能定人生死。旁的不说,反正阳春晓的眼睛正是他给医好的。
难道说,传承了柳神医衣钵的柳絮,跟这帮凡夫俗子憋大招呢?
直觉,若等她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来,那么局面必定变得更糟——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再糟还能糟到哪去?
除非,死人又活过来?
阳春晓突然意识到:这桩医疗纠纷的关键,正在于此。
这么想着,她从家丁手里的哭丧棒上扯下个纸条来,夹在指间。众人皆不解其意,却见她又回到马大富身边,俯身将纸条悬置于其鼻下。
今日天气晴好,冷而无风。
那纸条静静地垂下,竟然开始轻轻晃动。
所有人几乎同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死人还能喘气?
阳春晓回过头看看柳絮:“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没给扎完?”
柳絮睁大两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卧槽,果然真就是这样的吗?!
阳春晓气得眼皮直跳,咬牙低声道:“所以你就是故意的吧?!”
柳絮吐吐舌头,算是默认,但她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识破的啊?”
“拜托!我仵作出身,连死活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混了?!”
“啧,真棒!”
柳絮挑起大指,刚赞了一声,却被阳春晓一巴掌抽在脑门上:“我就知道!又是你这倒霉孩子闹妖!天天净整些有的没的作弄人……赶紧的!”
阳春晓不由分说拧着她摁到马大富跟前。
柳絮不情不愿地怀里摸出针筒来,小声嘟哝道:“人家想当孝子贤孙,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他们嘛……”
“成全?拿活人下葬吗?!”
“我当大夫的都还没说话,人家就已经开始嚎丧了哎!既然那么爱办白事,那就办呗!我又何必拦着?人家有这爱好呗……”
“明明你才是恶趣味那个吧!”
站在一旁的冷誉听着,脑门上挂起三条冷汗:以前只觉得阳春晓是个绝无仅有的恶趣味奇葩少女,如今看来,竟是我见识短浅了啊……
柳氏金针果然名不虚传,只一针下去,才片刻的工夫,就见那老爷子缓缓吐出口气来,胸口有了起伏,面色也奇迹般地红润起来。
此时别说病人家属,连孟观潮都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只听说阳春晓是个妖孽,今天才算开了眼!是妖术吧一定是妖术吧?!
三针下完,柳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马大富是中风,如果按照常规的法子治,无非是活血化瘀疏通经络,即使最好的结果也难免落下失语偏瘫之类的后遗症。所以我用金针封闭了他的血脉——此术古称龟息之术,简言之就是把人的脉搏呼吸都降至最低,以减少脑损伤,为排出瘀滞争取时间。这时候,人看起来就会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
末了,她将金针抽回收好,又瞥了一眼尚在震惊之中的家属,依旧语气冷淡道:
“这个月饮食要忌酒忌油腻,不宜动气,保持情绪平稳。要不然,下次中风可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我,哼。”
话音刚落,完全苏醒的马大富已经自己坐起身来,不仅四肢活动自如,说话也是口齿清晰,一切如常,竟完全看不出曾中过风。
短暂的安静之后,刚刚反应过来的马家众人呼啦一下将他围在当中,‘亲爹’‘祖宗’此起彼伏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