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誉拎着东西从店里出来,紧赶了几步追上前面的阳春晓:
“你是怎么知道他单身又很穷的?”
“他身上的衣裳不差,只是旧了些,看得出来平时十分爱惜,有多次熨烫折叠的痕迹;袖口领口的易磨损处都缝补过,但手工极差毫无章法,应是自己缝的,推测他家中并没有关系亲密的女眷,也舍不得送去裁缝铺里修补——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手头可不是十分拮据么?”
阳春晓说道:“另外,他胸前有一块新鲜的污渍,应该是中午喝羊汤时留下的——这不符合他爱惜衣裳的前提,因此推测是掌柜或者东家请客,他没法推辞又不能换衣裳,再怎么小心也还是弄脏了一块。……唉,大过年的团建喝羊汤,这东家也真是够抠的。”
“要这么看,他确实挣不了几个钱。”冷誉扁扁嘴,又道:“但是,也说不定是个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呢?”
她摇头:“这人的举止谈吐,就是个胸无点墨的废柴。但凡读过几年书、稍微有点天赋,在衙门口寻个文吏的差使,或者在商行的账房当个文职应该都不难,他却偏偏跑到文房店里卖东西?可见是个自视甚高却并没有真才实学的假书生。”
说着,她望向冷誉:“而他最关键的弱点,就是偏见和错误的价值排序。所有能炫耀出口的东西背后都有一种排序,看得出来我所处位置极低——如果恰好由我这样一个‘家境普通的小气女人’攻击他的穷和单身,基本上就是当场破防的程度。”
“是破大防了哈哈哈。”
冷誉啧啧道:“我原以为,他至少要为自己争辩几句的。”
“一个男人再怎么没用,最后的价值也还会体现在‘一家之主’或者‘大丈夫’上,然而当这个情绪支点也被我抽走之后,他就只剩下崩溃了。”
冷誉苦笑,适时地自我审视一番:“……看来我以后要小心点,千万不能得罪你。”
“有这个觉悟很好。”
阳春晓笑,看看他手里的东西:“这个算我借你的,回京就还你。”
“好。”
二人无比自然地挽着胳膊,并肩走在大同府最繁华的商业街上。
午后慵懒的日光撒在喧闹的街道上,每个人脸上都暖暖的,泛着些许笑意。
阳春晓偶然抬眼,正望见前面不远处‘茂德商行’的牌匾。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曾出现在给沈敬那张调查名单上。
换言之,这是魏登的产业之一。
那是间很小的门市,挤在这条招牌林立的街道当中显得毫不起眼,但此时门口却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走,瞧瞧去。”
阳春晓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冷誉,也凑到那群人当中,就听里头的人说道:
“大过年的,遇到这事也真够晦气!”
“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工夫就……”
“要不先找个郎中?”
“人都这样了还找什么郎中?!我看他就是喝酒喝死的。”
“毕竟是条人命,还是先报官吧!”
“对对!”
……
众人争论了一阵,最里头的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朝外头走来。
阳春晓用手肘戳了戳冷誉:“有命案。”
冷誉也听到了‘报官’二字,主动上前询问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