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这几日得闲,每天一早就来看阮轻烟。
他像搬家一样将她房里的被褥等物都搬到朝南的走廊上,最后将她也抱了过去。
久违的和煦日光照在身上,阮轻烟觉得整个人都舒展起来了。
“大夫们都说,多晒太阳对你是极有好处的。”宋襄殷勤地将毯子盖到她膝上,但还是怕她受寒,便又要去拿手炉,被她阻拦道:
“别忙了,来坐下歇歇,咱们说话儿。”
宋襄这才作罢,憨憨一笑,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旁。
阮轻烟道:“昨儿顾三爷打发人来说已将你的账清了,因日子短就没算利息。银票在我屋里呢,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他却摇头:“你留着吧。那原就是为给你赎身预备的。既给了你,又岂有再讨回去的道理?”
“那不成。”
阮轻烟坚定道:“你若当真打算娶我,就更不能让你出钱赎我。”
“这是为何?”
“我非牛马,可以嫁你,却不可卖予你。”她说道:“我若是你买来的,以后自要由你驱使,任你怎样待我都是理所应当。倘或这样,我宁可不嫁。”
宋襄还未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赞叹:
“好一个有骨气的奇女子。”
二人循声望去,见是许知年由楼梯上来,微笑地来到跟前施礼道:“无意冒犯,碰巧刚好听到。”
现在这时辰正是粉子胡同最冷清的时候,阮轻烟估摸着是楼下小丫头们欺他是熟客,竟是招呼也懒得招呼了?
她连忙欠身道:“许大人见笑了……来人,看茶!”
楼下管事的丫头远远应了一声,赶忙奉上茶来。
许知年一笑:“时常前来叨扰,实在过意不去。”
二人一番客套,旁边的宋襄却是万没想到在这能遇上许知年。碍于各自身份,眼看着躲又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许知年见到他倒是十分高兴:“哟,宋千户也在?那倒省得我再专门跑一趟找你去了。”
“啊?”
许知年神秘一笑,对阮轻烟道:“过几日,我想借姑娘宝地一用。”
阮轻烟那么聪明的人,立时明白他是想借用那套监听设备,爽快点头道:“许大人客气了,如有需要,天香楼的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那好极了。”
接着,许知年又转向宋襄:“宋千户,到时候我需要您带几个可靠的人来录口供,具体细节,就要听阮姑娘的安排了。”
宋襄一脸迷茫,看看阮轻烟,又看看他:“听您这意思,莫不是打算在这里审魏登?!”
许知年点头:“正是。”
“许、许知年你,”宋襄顿觉槽多无口:“你还真是敢想啊……”
据说许知年是阳尚书得意门生,审讯水平堪称业内一绝,跟阳春晓不分伯仲,只是——
“就魏爵爷的身份地位,连我们郑指挥使见了都要敬他三分!任你有什么通天手段,若要动他也最好是先掂量掂量。”
其实,自从那日说了‘倘或不成锦衣来背锅’的话,宋襄也暗暗有些后悔。
由于锦衣卫身份的特殊性,他跟文官们没什么交情,只知道许知年当初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郞,翰林院大学士,最年轻的刑部侍郎,是被寄予厚望的朝廷重臣——以他对这些文官的了解,但凡是动了弹劾哪位权贵的心思,那就真是豁出挨板子掉脑袋也在所不惜的。
而眼下这桩案子,皇上的意思是务必查清那笔黄金的来源,可若是在尚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先动辅国公,万一闹起来,恐怕很难跟上头交待啊……
宋襄为难道:“就算他愿意见你,那也必是约在高级军官时常聚会之处,怎么可能挑在粉子胡同这种地方……等下,为什么一定是天香楼?”
许知年却神秘一笑,并未做更多解释:
“我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