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誉气得恨恨咬牙。
阳春晓望着那张恶作剧得逞的面孔,他似乎很乐于看到她慌乱的样子,真是种报复心强又记仇的性子,但同时——
“……幼稚鬼。”
她给出一个简单的结论,紧接着就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的行为也充满了不确定性,而所有人对他的惧怕也正是源于此:不可预测。
魏登那本被破译的账本上,记录的是各商行银号之间银钱进出的明细,有的条目中会注明一个时间,比如酉正二刻,未初一刻。
起初阳春晓觉得这可能是另外一套密文,直到发现茂德商行的秘密账本上每个条目都标注了时间,并且在魏登账本可以找到完全一致的对应项——
为什么是时间?有什么特别含义?
还是说,时间只是时间?
阳春晓猛然记起:茂德商行大厅正中,摆了一座西洋钟。
这东西在京城还是个稀罕物。即使大同府由于外商众多,舶来品比比皆是,昂贵的座钟也不是寻常百姓家里能摆得起的物件。
况且,那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商行,这东西就显得太奇怪了。
——假设,黄金运进大同的日期不确定,承运人未知,数量也不确定,那就会是一种极为安全又隐秘的运输手段;
——假设,商行在收货时并不知道其中夹带了黄金,在入库之后才会收到正式通知,那么收货时间将是重要的标识;
——假设,只有时间才是黄金的关键……
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隐匿在泥菩萨里的金锭,一无所知的送货人和收货人,七年都没能查到任何线索的斥候头子。他们都没想到,最需要安全性和确定性的黄金运输,反而采用了最不确定的运送方式,尽管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但相对于金矿的秘密,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而且,发货人只需要在运输完成后送出信息告诉收货人就行了,这种工作量,只需要几个人就能轻松搞定。
如果顺着泥菩萨的线索追查,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但如果对方是像沈敬这样的斥候,那么抓捕难度极大,实为下下之策。
对方将不确定性发挥到了极致,这可真是个大大的难题。
阳春晓刚一走神的工夫,见牡丹已经策马来到跟前:“没事吧?……沈敬那个家伙最爱作弄人了!你别理他。”
喜欢恶作剧的人,通常怀有两种目的:要么是显摆聪明才智以博得关注,要么是发泄不满,但消减了攻击性。
“他是有所不满。”
阳春晓给出一个结论,看看跟随牡丹而来的秦孝安,说道:“我说过要查案子,需要向你借几个人手,可以吗?”
“没问题。”
他一口答应,依旧笑容和蔼,招手叫来两名军官,嘱咐了几句。
“另外,”阳春晓又道:“我从清河带来的那些丫鬟小厮,让她们先回去吧!这一天天的工钱可不是小数,又没什么活计派给她们,我可耗不起。”
秦孝安想了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