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五刻,夜幕微亮,晨钟渐远。
这一晚发生了许多的事,按理说应该早就有人来报告秦孝安,却没有一个人敢到威鲁园来搅扰他。
府上侍卫的最高长官是一位名叫马进的四品武官。当年他跟秦孝安一起在王府上共过事、打仗时共过生死,是大同军中资格最老、跟他交情最为深厚的高级军官。
事到如今已经实在不能再拖了,众人聚在婚房门外商量半天,实在无法可想,只能把他推出去顶这个雷。
“秦帅。”
马进硬着头皮站在大红窗幔的两步之外,小心翼翼地探身,朝床侧唤了几声——声音不敢大也不敢小,既怕吵醒了里头的人,又怕吵不醒他。
天底下恐怕再没有比这更难办的差使了。
此时来搅他的好事很可能会死,但等他自己问起昨晚的事也照样没活路。
正在马进犹豫着要不要拖个把时辰再来送死时,就听里头传出秦孝安略带沙哑的声音:
“我养你们这些兔崽子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惫懒,语气极不耐烦:“有好处的时候像群苍蝇赶都赶不走,出了屁大点事就大清早跑来嚎丧叫人不得安生……”
马进不敢吭声,低着头又向后退了两步,两眼盯着脚尖。
桌上的红烛将尽,屋里一片黯淡的昏黄。秦孝安骂骂咧咧地一手掀开红帐,趿着鞋走了两步来到桌旁。他酒量很好,昨晚也远未到宿醉的程度,只是觉得干渴,顺手拿起茶杯来灌了两口。
隔间里早有丫鬟听到响动,见他起身,便赶紧上前伺候。
屋里掌了灯,变得明亮起来。丫鬟又从衣杆上取来夹袄帮他披到身上,秦孝安扯过衣襟往身上胡乱一裹,又对马进说道:“你要说的事,最好是能比你的小命要紧。”
“阳春晓逃跑了。”
秦孝安怒道:“她是长了翅膀、飞出去的不成?!”
马进对挨骂是早有准备的,他深吸一口气,又迅速把思路理了一遍,才又缓缓开口向他讲述经过。
最先出现的问题,是栖霞宛走水。
据头一拨赶去救火的人说,是西厢房最先起的火。起初火势并不大,园子里的丫鬟叫来了侍卫,侍卫便叫来两名小厮去提水;不久之后,有个丫鬟悄悄跟侍卫说是阳春晓放的火、她要趁机逃走,这时火势陡然变大,引得附近园子里管事的全都赶来灭火,局面就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了。
其实这时候侍卫倒也不慌:毕竟从这园子到出府还隔着六道门,每一道门都有侍卫把守着;而且越向外,检查就越是严格,尤其最外面的两道门还同时需要腰牌和口令,只有侍卫长才有钥匙——所以,园子里就算再怎么混乱,她也绝对不可能混出去的。
但是这时,管后院的管家前来报告说,库房钥匙丢了一串。
侍卫们赶紧去检查,发现西北角上的后门被人打开了;离那最近的院子里被关着的八个商人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第一个坏消息。
不过,好在关押商人们的园子已经空置了很久,离栖霞宛也比较远,这一路上值守和巡夜的都说门锁完好,且并未见到有人从此经过。就算沈敬和景南风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扛起一个人飞过那么高的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