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华一边翻看着账房送来的账簿,一边打着算盘,有些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
“哪里都不对劲!”
阳春晓努力回想着在齐家寨的遭遇:“我想要什么,她就给了什么;我想听什么,她就说了什么——一切都太顺利了,所以……显得很假。”
姜春华笑了笑,不置可否,视线依然停留在账本上:“嗯,看家的本事倒还没丢。”
“娘。”
阳春晓麻利地搬着小凳子坐到母亲身边,讨好地撒娇道:“您跟我说说呗!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姜春华转过头,宠溺地摸摸她:“你啊,斗不过她的。”
阳春晓自是不服气。
姜春华想了想,便又提起当年那桩往事来。
姐妹二人到清河县之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
一个遇到了在衙门做推官的阳承和,便开始跟随他学习法典,接触刑名断狱的过程。她觉得,如果我朝的司法制度再完善一些、执法力度再强些,只要能严惩罪犯以儆效尤,她童年的悲剧就不会再重演;
而另一个,从一开始就觉得求人不如求己!拐子之所以敢丧尽天良贩卖人口,是因为有大量的无良买家存在。
在西北偏僻的小村子里,重男轻女极为严重,有的人家甚至把刚出生的女婴扔进尿桶里溺死;于是男丁长大了娶不到老婆,就只好花钱从拐子手里买,日子久了竟成了当地约定俗成的规矩。
她的做法就是,谁敢买就要谁的命,谁敢包庇就是同罪!如果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媳妇会害死全家、让全村陪葬,一传十、十传百,那么将来也就没人再敢从外地买女孩当老婆,自然也就没有拐子了。
姜春岚离开清河县之后,姜春华便再没见过她。
但是从那以后,清河县周边几百里的村子,买媳妇的风俗明显少了许多。
“后来,我听说她进山当了土匪,清河县周边的府县甚至还曾张榜缉拿她。但不久之后就开始打仗了,官府无暇再管土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所以,以她这样的人生经历……”
说到这,姜春华故意停顿了一下,阳春晓有些郁闷地接下去说道:“突然之间决定遵纪守法是不可能的啦……别说秦孝安,连我一个外行都知道钱对于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性,那可是一整座金矿!怎么会三两句话就拱手交还给朝廷了呢?!”
“或者,你真的自负到认为凭借技巧和自身魅力就能征服对手了?”
“……别骂了别骂了。”
阳春晓痛苦地扶额。
姜春华注视着她,微微一笑:“你需要先想明白一件事:你想要什么,以及她想要什么——然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现在我和她是完全对立的双方……利益面前,朝廷可不会跟她讲分成的。”
姜春华并没有直接回答,说道:“还记得当年在京城处理流民的事么?我们是官,他们是贼,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非黑即白的事——就像我和她一样,立场决定一切。”
“但是瑛姐现在过得也不错呀!”阳春晓仿佛看到一线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她又不是瑛姐。想想齐家寨那阵势,说是听调不听宣都算好的……”
姜春华笑道:“提审嫌犯的时候,我最常说什么?”
“‘是人就会有弱点’。”
阳春晓机械地答道,随即两眼望天:“可是齐家寨真就是铁板一块啊!神威营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唉,你干脆一头创死在南墙上好啦!”姜春华叹了口气,摇摇头:“她就是希望你这样想啊!查案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
“‘永远不要做对手希望你做的事’。”
“所以,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