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就是转瞬之间的事。
刚才还只觉得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不一会儿就见人头大小的石块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滚去;再接着,面对面看不清人脸,黄沙就像是从天空的各个方向野蛮地倾倒下来,让人无处躲藏。
从飞沙走石到沙浪翻滚遮天蔽日,不过几个弹指。
好在北雁经验丰富提前做了准备,用布绳把初到漠北的三个人拴在一起,以防走散;刚开始三个人都是拒绝的,现在才意识到这真的是救命行为。
冷誉走在前面挡住最猛烈的风沙,但三人仅仅是前进了数丈,便发觉脚下的沙子已经堆到膝盖高度,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极为困难了。
这个困境始料未及,三人顿时都慌了:照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被原地埋掉了吧?!
沙子以惊人的速度在身边堆积起来,像是洪水一样湍流不息,从小腿到膝盖,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到大腿处……风愈发肆虐,好像一个促狭的巨人鼓起嘴猛吹,作势要把这几个渺小又固执的人吹进无边沙海里。
冷誉像一截木桩般钉在如水般流动的沙子里,阳春晓紧紧抓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稳就倒下了;以她自己的力气,恐怕连片刻也支撑不住。
这时,前方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短促的哨声。这次是北雁——之前她是交待过的,万一起风时走散了就吹哨,哨声比人声传得远。而她们此时处于下风口,也不知前方的人听不听得到?
管不了那么多!
阳春晓抽出一只手来,从领口掏出黄铜小哨。刚张开嘴便灌进一口黄沙,但她顾不得许多,用尽全身的力气地吹响哨子。
嘹亮的哨音很快就淹没在风中。
天色越来越暗,冷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在沙子已埋到腰间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向上一提,朝左前方拖拽过去。
那人力气很大,冷誉不及多想,本能地手脚并用朝那个方向爬去,蹚出一条沙沟;身后的阳春晓紧跟上来,三个人手脚相接匍匐着向前爬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地一片混沌,风如鬼吼。
三人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甚至无法思考,全凭一股求生欲支撑着继续向前。不知过了多久,已经筋疲力尽的阳春晓突觉得前方一沉,冷誉的身体像是陷进个浅坑,她还不及反应便也跟他一同跌了下去。
天旋地转地在沙子里翻滚,像是跌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耳边渐渐变得安静,沙子却是同样干燥而冰冷,包裹着全身,鼻子和口腔里也都是浓重的土腥味。
当跌落的速度放缓、再慢慢停止,耳边归于一片死寂,有如坟墓。
由于童年失明的经历,黑暗的环境并没让她惊慌太久,她开始迅速复盘整个经过,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清晰的细节:这是一条长达十余丈、人为修建的坡道;入口是一道暗门,机关很重不可能被动触发,应该是有人为她们打开的。
简单分析之后不难发现,对方应该不是恶意——这里起码比外面要安全多了。
得出这个结论,阳春晓心里松了口气。
但另外两人就不像她这么镇定了:
“你还好吗?”
冷誉急切地问道,还不等她回答便顺绳子摸索过来,用一双满是沙土的手摸摸她的脸,然后是肩、手臂、后背,见一切如常才重重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接着,他正要去确认陆忱,黑暗中手却被打开:“我没事,手拿开!……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阳春晓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