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如此微弱的一点光亮,竟是让人感觉像是从深水中浮出头来,终于能透出口气。
这个狭小的空间应是修建矿道时存放物料的地方,角落里扔着几把残破的工具。屋里有两个人,一是北雁,另一个靠墙坐在地上,竟是沈敬。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虚弱,面无血色,却依然臭着张脸:“五个人,八头骆驼、装备齐全,居然还没我一个半残的伤员跑得快……你们可真行啊!”
北雁和红隼低着头,像是挨骂的下属一样被他数落。
——所以这一路上你都是暗中跟着我们的吗?!
阳春晓立刻明白了:别看表面冷淡嘴上骂得凶,到底还是关心得很呢……
身为拖慢进度的主要原因,阳春晓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
沈敬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谁都不用来这鬼地方。”
“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查到这的?”
阳春晓寸步不让,沈敬一时语塞——不是平手,显然是她更胜一筹。
放眼整个天机营,连最后淘汰的也全部算在内,估计都找不出一个像她这么难缠的。
沈敬痛苦地揉揉太阳穴:“……我就多余管你们。”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善良和责任心,我也早就抓你了。”
“好啦。”
陆忱打断二人毫无结果的言语拉扯:“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被困在这了吗?”
沈敬无力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昨天到的,还是先把我知道的情况告诉你们吧。”
整个地下城呈圆柱形分布,中空,共有三层: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最上层的矿道,通往兵营和仓库,中间一层是矿工居住生活的空间,再向下最深的一层就是矿脉的作业面了。在最中心的顶壁上设有几组吊轮装置,跟井上用的辘轳差不多,由人力驱动,可将人或物品装进吊起的藤筐城垂直运输。
虽然以前见识过他伪装的本事,但阳春晓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混进去的?居然都没人发现吗?”
他看了她一眼:“闭上嘴就行了。”
阳春晓扁扁嘴:哼,真是小气又记仇。
地下城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只有两条:不举火烛,不出声响。
由于物资极度匮乏,油,甚至柴草都是非常有限的,只有在底层采矿的部分才点了极少的灯火照明,绝大部分地方都处于黑暗之中。生活在这里的人从不交流,每天按照固定的日程安排轮转。
时间放在这里已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概念。没有日出日落,只有吃饭、上工、休息三种状态轮换交替。
整个地下城像是一部稳定运转的机器,把每个活生生的人都变成固化在岗位上的零部件。但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血腥和残忍,一切不协调的杂音早就被融入黑暗的沉默之中。
而地面上终日风尘肆虐,正是这座黑暗无声的地下堡垒最好的掩护。
“老怪在哪?”阳春晓问。
“中层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见门口处北雁轻轻‘嘘’了一声,沈敬立刻吹熄了油灯。
众人再次陷入浓稠的黑暗,但并不像最初那么慌张了。
不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约摸有十来个人。他们的步伐轻快且有节奏,像是要前去某处而不是搜索什么;但是在经过门口时,每个人的手掌都在门板上轻拍一下,无一例外。
声音不大,但这一古怪的举动让屋里所有人立刻汗毛倒竖,紧张得像群受惊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