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继的目光停留在了通往三楼的台阶上,那扶栏两侧都有人站着,从上边传来的喧闹声也最为热烈,再听那管弦声悦耳,连薛继这种自小跟家中长辈赴宴听遍了九州各地曲艺的少爷都难免感叹,三楼坐着的绝非凡人。
“爷可别往三楼去,三楼都是贵人,您在一楼二楼随意走动便是,肯定不会冲撞了官老爷的。”
薛继收回了目光,心里更有底了,面上却不显露,只是跟着人进了自己的包间,进门时已有一位妙龄女子身披薄纱面带半边镂金面具跪坐在案边,她见薛继进来,双手叠在腰前俯身一拜。
给薛继带路的女子看见她明显的吃了一惊:“你怎么……”
她笑着接了话:“姐姐快出去吧,外面贵人还多着呢。”
薛继径自坐在了藤编织的躺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与外边的颜色不大相同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奴家苏虞。”
薛继眼前一亮,在这种地方还有正经姓氏的女子可不多,有点儿意思。
“苏虞……怎么戴着个面具?一张脸还见不得人了?”
苏虞起身端了酒凑近他,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古人有诗写琵琶女‘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奴家深以为然,可不能轻易露了容貌自掉身价。”
薛继接过酒却不饮下,用手里的折扇点了点苏虞的面具:“摘了吧,爷不爱吃这套。”
不等苏虞再做什么,他起身将酒杯放回到桌上,回头看着苏虞的目光中多了些意味深长:“换干净的来,爷不喜欢被你们掌控的感觉,别拿这套迷惑我。”
这回是苏虞愣住了,方才被告知来活的时候分明说着少爷是个雏儿,怎么连这都能看出来?
苏虞端起了桌上放着酒壶酒杯的漆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您可一点儿也不像头一回。”
薛继看着她出去了才收起脸上玩味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凑到门前偷偷打量着往三楼去的楼梯,正好看见一个男子衣着华丽腰间佩着金镶玉坠,周围有两三个人伺候着上楼。
啧啧,这么大排场,面子不小啊。
薛继将白天见过的几人数了一遍,似乎没有这么一个面孔……有趣了,看来这位是缺席的三人中其中一位。
听见不同于男子的轻盈的脚步声,薛继收回了目光后退了半步,果然是苏虞换了一壶酒上来了。
薛继刚想回到藤椅上靠着,却听见了一声呼喊,又一次贴在门边窥探。
“苏虞!小贱人你敢背着爷伺候别人了!”
那上了半截儿台阶的大人物突然转身冲上前去,苏虞娇小的身子被他推翻在地上,酒水撒了一地,酒壶酒杯都摔得粉碎,还将苏虞的手掌划出了一道血口子,伤口沾了酒疼得苏虞忍不住低吟。
薛继站在包间里替这女子捏了把汗,却没有出门去帮她,只是这么看着。
苏虞咬牙站起身,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忍着剧痛抬头看向男子:“您从来没包下过奴家,奴家为何不能伺候旁人?”
那男子上前揪着她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黄爷在的时候你敢伺候旁人吗?”
苏虞笑了笑,竟是一点也不惧他:“黄爷已经死了,奴家当然恢复了自由身,这与您无关吧?”
“自由身?黄爷出的钱可是包了你一辈子!”
苏虞笑出了声:“噗嗤,那也是黄爷出的钱,不是您出的,您激动什么。”
男子松开了她的衣领,却反手冲着她露在外边的半张脸抽了一巴掌:“黄爷与我是什么交情,我替黄爷收了你又有谁敢不服!”
苏虞被打得一个踉跄,勉强站好了直起腰脊看着他,还笑着说道:“黄爷与您没什么交情,您只是黄爷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如今知府大人都换人了,您还敢在外边狺狺狂吠?奴家还有活儿呢,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顾身后之人如何暴怒,捡起地上的漆盘又下楼重新取酒去了,苦的跟随上来的几位貌美女子,硬着头皮贴在男子身上柔声细语的安抚,生怕这位爷一气之下把店砸了。
薛继看罢了一出好戏,坐回了藤椅上若有所思。
黄爷?前任乾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