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讲完之后，李维感觉自己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似乎某颗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巨石消失不见了。

但陶正阳此刻的神情却有些奇怪。他并未如同自己预料之中那样勃然大怒，没有愤怒地斥责甚至殴打自己，而是怔怔地坐在维生舱之中，任由淡蓝色的维生液继续浸泡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发呆。

陶正阳没有说话，李维便也一直沉默着。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汇聚。

半响，陶正阳轻轻摇了摇头：“你不该救我的。”

李维猛然抬头，坚定说道：“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救你。”

“我一生做事，从来都是只求问心无愧，韦博士的死已经足以让我煎熬，现在……”

陶正阳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魂落魄的神色。

李维的嗓音不知不觉间有一些嘶哑：“他们终归是要死的，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去拯救他们。既然都是死，为何不能因你，因星海集团而死？至少，我们星海集团不会如同其余集团或者富豪那样，将自己的荣华富贵建立在他们的血汗之上。”

陶正阳再度摇头：“如果不能消灭恶，至少不要成为恶的帮凶。”

李维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总之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你现在自杀，那些死去的志愿者也不会因此而复活。事情都是我做下的，我认，要杀要剐，随便你。”

李维与陶正阳之间并没有正规意义上的上下级从属关系。但现在李维却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到了下属的地位上。

陶正阳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只要一想起因为自己从而有上千名实验体死去，他便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向外流淌污血。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去怪罪李维。

自己面临生死危机，李维与周灿不可能放任不管。他们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自己，不说上千名实验体，哪怕上万名，他们也不会有一点犹豫。

不去怪罪李维的话……自己又该去怪罪谁呢？怪罪自己么？可是自己明明处于昏迷之中，没有一点自主能力。

既然李维与自己都没有错，那么……是谁错了？

“你先走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陶正阳无力地摆了摆手。李维转身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维冷冷说道：“银壳极有可能正在策划一场针对整个宝石星系的阴谋。如果阴谋成功，不仅宝石星系会受到影响，营救李韵晨与李悦的计划也会完全落空。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坦**的人，那么就给我快点振作起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在对错与是非上纠葛。”

陶正阳喃喃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李维转身离去，空**的房间之中便只剩下了陶正阳一人。陶正阳叹了一声，从维生舱之中起来，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衣物穿在身上。

衣物旁边还放着一枚泛着淡淡金属色泽的戒指。陶正阳将它也拿起来，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面。

这是一处有着巨大落地窗的房间。陶正阳便慢慢地走过去，站在窗户之前，望着窗外的夜景默然不语。

这座城市永远没有白昼，它距离恒星太远了，恒星的光芒不足以让它明亮起来。就算距离恒星足够近，城市上空巨大的穹顶也会遮蔽一切光线，让它永远陷于夜色之中。

从这里去看，这座城市与陶正阳所见过的其余城市没有太多本质区别，都是一样灯火通明，一样繁荣昌盛。

但陶正阳知道，在这夜色掩盖之下，不知道有多少罪恶正在上演。而此刻，自己也成为了这罪恶之中的一员。

“人总该有底线的，无论为了什么目标，这个底线都不能逾越。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但韦博士死了，现在，又有上千名实验体因我而死。”

陶正阳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便在这个时候，那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忽然间有些发烫起来。陶正阳抬起手，仔细地打量着这枚戒指，但没有从它上面看到任何变化。

一团淡红色，没有任何实体的光影悄然出现在了陶正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