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严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懵懂地点了点头。
可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父亲沧桑的面孔,如同噩梦一样深深的刻在记忆里。
他做不到,更忘不掉。
但他不敢告诉戚容。
戚容又何尝不是一遍又一遍的下定决心?
她告诉自己必须与黎立正彻底切割,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黎家,为她和儿子挣得一线生机。
……
与此同时,二房另一侧宽敞却弥漫着病气的卧房里。
久病在床几乎被遗忘的吕洁芳,正由贴身的老佣人伺候着用流食。
老佣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喂着参汤,一边忍不住低声絮叨着刚听来的惊天消息:“小姐,您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刚得知消息,二爷他在外面断了腿,以后都不能走路,就连神志也变得不清楚!
我们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是那些保镖连大门都不让靠近……大房那些黑心肝的家伙,把他接回来就那么扔在院子里不闻不问,二爷的处境现在连圈养的狗都不如……”
就在佣人的絮叨中,原本对外界毫无知觉的吕洁芳,眼皮突然动了动。
紧跟着,她瘫痪许久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急促而用力的抽气声,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
忽然!
吕洁芳深陷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圆!
“小姐,您醒了?”佣人激动的,一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汤碗。
奈何吕洁芳一直死死地瞪着天花板,眼球上布满血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用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表达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她恨!
恨千雪这些年对她的欺压。
恨黎曜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不闻不问!
她更恨老天爷,让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拖着这具不中用的身体,在面临不公的时候,连唾骂一句都做不到!
老佣人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再也没有欣喜,紧张的拍着她胸口顺气。
“小姐,小姐您别激动,小心身体啊!”
吕洁芳依旧瞪着眼睛,此刻,她不光无法开口,连耳边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她眼睛里的光也在不断流逝,世界灰暗的前一刻,她似乎看见自己伸出了手,却怎么也抓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
夕阳西下,黎墨冰看着时间差不多,来到老夫人院子里接婉婉回去。
此时,小婉婉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专心致志地用彩笔画画,老夫人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满脸慈祥地看着她。
黎墨冰走上前,看了眼小婉婉画的东西,嘴角猛地一抽。
下意识嘀咕:“不怪阿郢总说小妹的画工,小妹,你还得多多练习。”
“什么啊?我的宝贝小猪画得多好,你个不懂艺术的,少来给我们点评!”黎老夫人开口护短。
结果石桌前的小丫头并没有开心,握着画笔的小手,懵呼呼挠了挠头上的呆毛儿。
奶声奶气的说:“阿奶,我画的是小狗。”
黎老夫人老脸尴尬,忙找补:“是阿奶眼花了,没看清楚,这么一看确实是小狗,画得不错!”
“那我再给阿奶画一张!”小婉婉立刻眉开眼笑,继续投入到创作当中。
黎老夫人瞪了黎墨冰一眼,怪他不该多嘴,险些害她惹宝贝孙女儿不高兴。
接下来,祖孙二人一起欣赏着小婉婉作画。
忽然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从月亮门跑进来,正是吕洁芳当年陪嫁带来的老佣人。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我们小姐她……她知道二爷回来还断了腿,就快要不行了!”
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大得恨不得拿个喇叭高喊,生怕别人听不到。
屋里正在小憩的黎老爷听见,浑身猛地一震,拄着拐杖快步走出来。
“你明知道她什么情况,为何还要说阿正的事!”黎老爷质问道。
黎老夫人则处在震惊中!
吕洁芳病了这么久,她心里清楚她油尽灯枯是迟早的事。
但“就要不行了”这几个字真正传来时,那份冲击依然很缥缈,就像是,梦一样。
她转头看向黎老爷,他似乎也和自己差不多,同样十分震惊。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开口说抱怨的话,也没有插手管他怎么做。
她默默的站起身,拍了拍小婉婉的手,又示意黎墨冰跟她一起进屋回避。
院子里,吕洁芳的佣人跪在地上,哭着给黎老爷磕头:“老爷,念在您跟小姐夫妻一场的份上,求求您去看她一眼吧,这样她走的也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