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宁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也绝无回旋余地的终审宣判意味:“合并后机构的复杂性远超以前!岗位就那么点,一个钉子一个眼!”
“他们这几个‘关系户’,原来那些打擦边球、吃空饷的位置,在新局架构里,还能硬‘挤’出来给他们留着吗?”
目光如炬,死死锁住鄂建设那张崩溃的脸:“我看他们继续留在文旅系统岗位,不光名不正言不顺,更是公然占着茅坑不拉屎!”
“迟早会因为岗位不兼容或者清查编制冗余,被处理!被清理下岗!”
“下……岗……”两个字如同最后的惊雷劈在鄂建设头顶,他整个人像被瞬间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只有胸腔在剧烈起伏。
江昭宁语气稍稍放缓,却带上了更沉重的压力:“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调整安置。”
“我看——”他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桌面,“那些新纳入规划、需要人去守着的旅游景点,就挺好。”
“清水镇正在修复的沿江风光带古码头景点、东林山谷新规划的登山步道维护点,都很需要后勤人手嘛。”
“把他们调过去,实实在在去做一些基础性工作。”
“比如打扫清洁、看护设备、维护栈道……对他们是锻炼,也堵住了别人的嘴。”
“避免将来因为安置不下吃闲饭被强行清退,那就彻底难看了。”
他直视着几乎要虚脱的鄂建设:“你是不是?鄂书记?”
“是……是是是!书记!我明白!”鄂建设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出来,声音嘶哑变调,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和卑微的服从。
谁知接下来,更让鄂建设惊骇的话抛了下来。
“对了,”江昭宁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声音温和依旧,却像精心打磨的玉器边缘,透着一种清冷的硬度,“听,你爱人——肖丽娟同志,在原文化局……的财务股?”
鄂建设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记直拳。
脑中“嗡”地一声巨响,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本能的牵引,僵硬而短促地点了点头:“……嗯。”
“她在那里工作十多年了。”
“哦。”江昭宁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极短的音节,那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硌人。
他双肘撑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指尖轻轻相对,形成一个稳固的锐角,那姿势透出一种掌控全局的稳定。
目光如同一对精准的探针,刺向鄂建设眼底。
“我了解了一下情况,”他继续道,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没有任何推诿的余地,“听业务能力方面……似乎还有些欠缺?”
“工作差错不断,多亏股里的老同志经常给她纠偏改正?”
他稍稍停顿,让这冰冷的评估更刺入鄂建设耳中,“现在两个财务股要合并,要精简一半的财务人员。”
“这种情况,在新的高要求下,她怕是有点……难以为继了?”
鄂建设猛地僵住了,张口欲辩,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鄂建设耳边却仿佛只听见“精简一半”“业务能力欠缺”“差错不断”这些冰冷词语的回响,混合着自身血液急速上涌、撞击耳膜的轰鸣。
“江……江书记……”他徒劳地翕动嘴唇,试图挤出几个成形的字眼辩解,可舌头硬得像块沉坠的铅。
他看见江昭宁眼底深处那点冷光越来越亮,像寒潭底部反射出的一线残月幽光。
江昭宁脸上那层和煦的假面纹丝不动。
“上面三令五申,合并是资源整合,不是养闲人。”
“尤其是财务口,关系重大,冗余的人员一个不留,全部下沉到基层一线!”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印章,敲打在鄂建设的心脏上。
他话锋凌厉一转,目光重新焊死在鄂建设脸上:“而且,你鄂建设现在是局里的书记,自家爱人再留在局机关财务股核心位置上……于公于私都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