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额头上的汗珠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不断滴落,手臂微微颤抖,缓缓将车停靠在一个相对避风的拐弯坡道内侧。
雷声依旧怒吼,雨点依然狂暴地砸打着车身。
前方的路,已经彻底被事故车辆堵塞、山体冲刷下的泥石流和灰暗狂暴的雨墙所淹没。
山道两侧,雨水裹挟着泥沙、断裂的树枝,汇成浑黄的溪流,哗哗地冲刷着路基边缘。
车辆无法再前进半米。
“过不去了!”老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与疲惫。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手臂滚落,“前面彻底堵死……山洪在起水头……这鬼地方连调头都没法调!”
昏暗的车厢内,雨水拍打车顶的声音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扎在心上。
林夕缓缓松开紧扣文件袋的手指,指尖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用力而麻木,泛出不自然的僵硬感。
他慢慢坐直身体,侧头望向车窗外那堵无法逾越的灰暗瀑布和彻底断绝的通途。
雨幕沉沉地覆盖了一切,视野里只有不断碎裂、奔流的浑浊水带和前方影影绰绰的事故残骸。
焦躁和无望如同冰冷的雨水渗进衣服,浸透了胸膛。
但他仅仅失神了一瞬。
掌心下方那份牛皮纸袋硬挺的质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所肩负的重量。老张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扎根子”,这正是这份文件最核心的用意。
昨天书记与方丈在那禅室里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化为滚烫的烙印刻在心头——“必须双管齐下”、“亲身体会”、“大道至简”、“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
……智远方丈那双带着晶莹水光的眼眸也在眼前闪现。
怎么能就此止步?
这份灯火的传递,怎能折在半途?
一股近乎蛮横的决心猛地冲破犹豫的坚冰!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激荡着滚烫的气息。
“老张,”林夕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文件无论如何今天必须送到!”
他猛地拉开车门,一股冰冷刺骨、饱含水汽的狂风立刻倒灌进来,吹得他几乎窒息!
他迅速俯身,探向后座,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将那个沉重的公文箱拖拽出来!
公文箱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他飞快地打开箱盖,动作迅疾如风,仿佛慢一秒那文件就会消融在这暴雨里。
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雨水,他一把抽出里面的旧帆布雨衣,直接兜头罩在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
他咬紧牙关,将雨衣的几个角在文件袋四周用力卷裹、折叠,形成一个尽可能严密的防水包裹!
接着,他竟将这厚厚一层布裹着的文件包,猛地塞进了自己厚厚外套的内里!
紧贴在前胸最内侧的衣服上!
隔着两层布,隔着胸膛的起伏,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坚硬棱角更加清晰地压住了心口,心跳的律动似乎也与它同频共振起来。
“我靠腿上去!”林夕猛地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老张吼道。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鼻尖、下巴汹涌地往下淌,眼睛却灼灼燃烧,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你守车!随时联络!”
“这条路不通,总有别的偏路!”
老张完全懵了!
他瞪大了眼睛,眼袋显得异常突出,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平日里做事利落、心思缜密的秘书。
“什么?林秘!你疯了!”
他吼叫着试图阻止,指着窗外那狂泻的山洪和飞溅的泥石,“你看看那水!你看看这坡!这能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