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稍稍松了口气,走到廊下僻静处,再次掏出手机。
屏幕光映亮她带着疲惫却依旧镇定的脸。
她压低声音,但话语清晰地传入留意着她的几人耳中。
“…对,书记,我是秦怡。”
“雨势好像小一点了,但山路肯定还有塌方风险…是的,有老人有孩子…不能再等了…好,太好了!”
“麻烦一定叮嘱师傅,开慢点,安全第一…”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
面对满殿骤然亮起、充满期盼的目光。
她提高声音,斩钉截铁地宣布:“来接我们的车已经出发了!”
“最多半小时就能到山门接我们!”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巨大的、混杂着庆幸与狂喜的叹息几乎要掀翻殿顶。
雨,竟也像听懂了似的,渐渐敛了它的狂暴,从砸击变成了敲打,再变为淅沥。
又一个纸箱抬了进来,全部是感冒药、退热药。
几个救援人员马上将它们分发下去了。
……
沉重的铅灰色天幕压在山峦之上,雨势虽然稍减,从狂暴的疾鞭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密网。
但湿冷彻骨的寒意却如同跗骨之蛆,更深地渗入清凉寺内每一个角落。
焦虑、疲惫和饥饿无声地蔓延,人群的忍耐力已逼近极限。
空气污浊沉重,咳嗽声此起彼伏;廊下、树下的人们挤靠在一起,汲取着彼此身上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眼神空洞地望着依旧被水帘封锁的山路方向。
时间的流逝,被雨水模糊,只剩下漫长难熬的等待。
林夕的声音已经嘶哑。
他刚协调完几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查看几位发烧的老人情况。
智远方丈和几位年长的僧人组成的安抚组,也显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惫。
殿角,秦怡带来的最后几片硬面包,被掰得更碎,优先分给了年幼的孩子和虚弱的老人。
就在这片几乎被绝望浸透的沉寂中,一丝异样的声音穿透了无休止的雨声!
“听!快听!”殿外廊下一个负责瞭望、冻得瑟瑟发抖的志愿者突然跳起来。
他指着山路口的方向,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有光!好多车灯!”
“是车!车队来了!!”
仿佛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整个寺庙瞬间“炸”开了!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拽,呼啦一声全涌向了靠近山路出口的一侧。
原本沉寂的空间顿时被无数脚步声、急切的询问声和压抑已久的啜泣、欢呼声充满。
“真的吗?车来了?有救了?”
“老天爷啊,终于盼到了!”
“车能上来吗?路通了吗?”
“我看见灯了!是黄色的双闪!好多!”
无数双疲惫的眼睛死死盯住山路尽头那片模糊的雨雾。
渐渐地,一点、两点……几十点、上百点沉稳跳跃着的黄色双闪灯。
如同暗夜海洋上驶来的希望方舟,顽强地、缓慢地、坚定地穿透雨幕,一点点变大,靠近!
那不是几辆车!
而是一支极其壮观的车队!
大巴车、中巴车,甚至有几辆带篷的货运卡车。
如同一条见首不见尾的钢铁长龙,在泥泞不堪、勉强抢通的山路上艰难地蜿蜒前行。
车灯汇聚成的光流,第一次撕裂了笼罩清凉寺的绝望黑暗!
“通了!路通了!”狂喜的呐喊终于冲口而出。
“我们得救了!”妇女们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老人激动得直抹眼泪,喃喃念着不知是感谢政府还是感谢神灵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