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被那伙人堵了一回,还被他们知道在城西有套房后,周易航就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在定位自己。先是关了手机定位,又买了个专门用来照射酒店摄像头的小仪器,把办公室扫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找到窃听器或是摄像头。笔记本电脑格式化又重装,公司密码锁的密码换了一回又一回,换到自己都记不清是哪个密码,还是觉得不放心。
每次出门,总要七拐八拐绕一大圈。不论是上下楼还是去别的地方,都要跟一群人一起走,免得落单,连电梯都不一个人进。到后来,他还留起了胡子,又把头发剪短,戴上鸭舌帽,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换了个人。
可,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图个心安,却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和一个月短期贷期限的临近。
对方并没有无休止的骚扰他,只是在还剩三天时十分客气地留言提醒,并给出了逾期复利的计算结果。那个数字,让周易航破口大骂。
回到家,他也变得易怒、暴躁。不管是梁忆没回来,还是回来没及时做饭,亦或家里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好,都会招来他的一顿发作。发作完就往沙发上一躺,身心俱疲,只觉活着没劲,什么都不顺,一点意思都没有。
被骂的儿子周桐要么灰溜溜地回房间去关上门,要么抱着篮球溜出去跑了。
周易航连他打篮球都看不惯,就知道耍帅,一点都没继承自己踢球的天分。
可钱,终归是要还的。
就在梁忆买下特斯拉的同一天,他卖掉了自己那辆开了五年的凯迪拉克,好歹先把房贷的钱续上。明进的20万能回来就好了。他点开群,每天都有人骂骂咧咧或是发些不着边际的消息,却没半点实质进展。
他也没去跟鲁子敬和廖小刚联系。老鲁一大家子要养,胖子勉强糊口,三兄弟都是自身难保,本命年,还真他妈的操蛋。
他不是没想过卖房子。卖一套房子,所有的问题基本上都能解决。可一旦走到那一步,就等于所有的事情都要揭开,等于告诉家人自己这大半年是在瞎折腾还赔了个底朝天。这个面子,他拉不下来。
想着想着,他就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开门声惊醒。
梁忆和周桐一起回来了。周桐朝梁忆做了个“嘘”的手势。梁忆看到瘫躺在沙发上的周易航,微微蹙眉,终究还是先换鞋洗手,再去厨房烧了壶水。
周易航没搭理他们,有什么话好说呢?说自己被人追债吗?丢不丢人!
他继续假装没醒,省得一开口又发火。
梁忆在侧面沙发坐下,看了他一眼,唤道:“周桐,你也过来坐下。”
周桐眨眨眼,有点犹豫,他还是有点怕周易航的:“我也来?”
梁忆:“你是大孩子了,家里面的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今天爸爸妈妈要谈很重要的事情,你就在旁边听,不要插嘴,明白吗?”
周桐只好坐下说:“收到。”
梁忆伸手敲了敲周易航面前的茶几:“今天打算跟你说几个事情。你可以发表意见,也可以只听不说。我呢,就是想把最近一些想法和决定,开诚布公地跟你说一说。”
周易航闭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梁忆:“第一件事,关于之江那套房子,两个决定:第一个是现在的租客因为换工作,到底不续租了,我打算把房子收回来,不出租了。第二件事,这套房子的按揭,转到我名下,我来付。”
周易航终于睁开眼。这两个决定,都是他没有想到的。之前两套房子出租的事情都是梁忆在操办,租金给她当日常开销。现在收回来不租,少了几千块钱租金;她再拿过去还贷,多了一万多块按揭。一进一出,对她来说还要贴钱。当然,她现在保险经纪人做得应该还不错,这点支出应该还承担得起。
心头一松、一暖。一松,是因为如果这样,每个月可以减少一万多块的支出;一暖,是因为梁忆主动提出给他分担压力。可话到嘴边,差点又成了:“没必要,还是我来。”但是当他睁开眼撞上梁忆坚定的目光,就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而他,则生不出反对的劲头来。今年以来,钱越赔越多,他的心态也变了,在家说一不二的气势慢慢弱了;发脾气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梁忆:“你没有意见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跟银行说。”
周易航无奈地点点头。在家里,负担等于责任,责任是能力的体现,负担轻了,就意味着在家里地位的下降。可谁让他赔钱,梁忆却开挂一样步步高升呢?
梁忆:“第二件事,老生常谈,城西那套房子,我还是建议卖掉。卖掉的钱,你可以拿走一部分用来继续创业,剩下一点,可以提前换掉之江那套的一部分贷款。我不想背那么多年的债。”
见周易航不吭声,梁忆又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第三次提卖房了。我想,这一次,你应该慎重考虑,而不是想都不想就反对。房子你我都有份,对于房子的处置,我希望你也能够尊重我的想法。毕竟,现在不是半年前。”
几句话,让周易航心头微震——现在,的确不是半年前;说明梁忆对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境况并不是一无所知,相反,出于对自己的了解,她才会顾及颜面没有说破,而是用努力升职加薪来为家里开源。
梁忆:“我们就周桐一个儿子,留一套房子给他就够了。卖掉一套,对你,对整个家来说,都是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