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子敬觉得压垮周易航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欠了一大笔债,而是硬不起来。这是男人最后的尊严。那方面特别强大的男人,总会生出超出自己能力的自信和野望来,觉得自己能够通过征服女人来赢得天下。
面对妻子的质疑,一通身体力行解决不了的,那就两通,事实胜于一切;偏偏老周的功能出了问题,一次两次还能用累、没兴致搪塞过去,一个月两个月呢?
这方面他也深有体会,前几个月随着人变得焦虑,对那方面的兴致确实不如从前了;幸好姜小柔还在哺乳恢复期,**暂停,他也因为棋院的工作见有起色慢慢找回了状态。
貌似某个女作家曾说,那啥是通往女性灵魂的通道,缺少滋润的夫妻关系,裂缝只会越来越深。偏偏周易航又是个要面子的大男子主义者,让他对妻子坦白比杀了他还难——你不信就不信,我还不屑解释。
不过能把这么隐秘的事情说出来,鲁子敬相信他不会再去寻死了。自杀是要用勇气的,关键在一口气,或者说叫执念。插科打诨也好、干小坏事也罢,从一开始,鲁子敬就是在帮他散气。那口堵在心里的气散了,事情就做不成了。当然周易航的情绪还不稳定,不能掉以轻心。
鲁子敬:“你要是跳下去,就是我今年害死的第五个人。”
廖小刚:“卧槽,血债累累啊!”
周易航将信将疑。
鲁子敬一个个说过来:“一季度,江海;二季度,我老上级,女领导;三季度,我爸;四季度,我表姐。你要跳下去死了,我就超额完成KPI了。”
廖小刚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能忍着,表情怪异,只是挪了挪地方:“你柯南体质,得离你远点。”
鲁子敬一把揽过周易航,用力摇晃他:“20年了,我们认识20年了,你特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背着我去寻死!你还是不是兄弟,是不是?”
廖小刚想插嘴,被鲁子敬踢了一脚,只好闭嘴。
鲁子敬:“你特么自己想死就罢了,还跑到我家旁边来寻死。警察找到我怎么说?说你临死前想见我一面又觉得没脸见我?才偷偷跳下去?结果警察一查,好嘛,老子身边今年死了5个人,重大嫌疑人啊!你是临死还要坑我一把是不是?你个混账!”
周易航一把推开他:“我特么又不晓得你身上那么多条人命。反正那么多了,也不在乎多一条。”
鲁子敬:“是啊,也不在乎多一条,我陪你跳算了。”说完站起来,径直走到刚才周易航站过的地方,张开双臂,大吼一声。
廖小刚吓了一跳,他知道鲁子敬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这可别拉下了周易航自己跳下去。“喂喂,你干啥?!”
周易航大笑:“让他跳,我看他敢不敢跳!”
廖小刚突然认真起来:“老周啊,要说难,大家都难。我俩也没比你好过到哪去。”
就在这时,鲁子敬抬起左脚,向后抬起。
忽地一阵风刮来。
廖小刚连忙大叫:“喂喂,快下来!”又不敢上去拉,生怕他一只脚站不稳就下去了。
周易航也跟着说:“没你这么抢风头的啊!”
鲁子敬对自己的体重还是有点信心的,这种等级的风还刮不走他,接着左脚狠狠抡出,一个标准的凌空抽射动作,仿佛要一脚把球踢中对面的小山包;继而站定,转身,在屋顶边缘背朝大江坐下。
廖小刚:“坐过来点。”
鲁子敬没动,开始讲述今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两人听完,良久无语。
鲁子敬这一年真是浓缩了中年男人苦逼生活的精华。男人为什么掉头发、睡不好、黑眼圈、发福、**质量变差?因为他们要扛的事情太多。偏偏能说的人又太少。不说憋死,说了丢人。难以启齿的面子之下只能默默生扛。
去特么的岁月静好阖家团圆;
去特么的事业有成幸福美满;
去特么的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只有朋友圈的沉默是真的。
他们不想装,不屑装,没有心力去装,装也很累的。
为什么他们相信阴谋论,愿意去转负面消息,因为背负生活沉重的男人们,需要很多负能量来宣泄,来释放情绪,好让他们有力量继续走下去。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背后的家庭和孩子。我为国家生二胎。明知养不起,真的来了,还是咬牙生下来。讲到最后,鲁子敬仰天躺下,不想让他们看到湿润的眼眶。
周易航走过来,在他右边躺下。
廖小刚也过来,在他左边躺下。
鲁子敬抬起左手。
周易航抬起左手。
廖小刚抬起左手。
三个36岁的男人,在本命年的最后一天,在临近新年的最后一刻,一齐朝夜空竖起中指。
廖小刚看了眼手机:“喂,除夕啊……”
江对岸有人放烟火,在天空中炸裂。
周易航:“鼠年了。”
廖小刚:“本命年,滚蛋了!”
鲁子敬:“农历新年是立春开始算……”
周易航和廖小刚齐声:“滚……”
鲁子敬大笑,继而高唱:哦……宁静的城市里有一个笨小孩,出生在八零年代
廖小刚:十来岁上学去不怕那太阳晒,努力在零零年代
周易航:发现呀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花自然会开
鲁子敬:哦……转眼间那么快这一个笨小孩,又到了一零年代
周易航:三十岁到头来不算好也不坏,忽然间有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