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小产之事也是你干的?!”
“是啊。还有容贵妃碗里的鹤顶红、熙嫔‘自戕’、黎贵人行巫蛊之术、芝鹤之死、芊……”
“住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臣妾为何不敢?向来潜心礼佛、不出宫门一步的皇贵妃或许不敢,可臣妾薄琴澹何惧之有?”
“是朕待你不够好吗?朕许你皇贵妃之位,仅居皇后之下;朕为了你,宽恕薄相结党营私之罪;朕给了你数不尽的荣华,享不完的富贵,可是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皇上可记得臣妾入宫第二年生辰那日,您临幸了我的陪嫁丫鬟——倚秋。”
“你就因为这件事怪罪朕?”
“后宫的女人真多啊,您今日睡在重华殿,明儿又去了涵翠阁,臣妾不敢介意,不能介意。那丫头能上得了龙床是她的福气,可她一介小小宫婢,竟被越级封了贵人!皇上,您真宠她呀,来后宫四次有三次都宿在她那处,连我的栖凤楼你也不来了。我等啊,等啊,你怎么也不来!怎么都不来!你为什么不来啊!”
“放肆!朕乃天子,你为妃妾,此事又岂是容你置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容我置喙,好啊,真好。记得,我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你把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琴儿啊,日后我必定好生待你,必不相负。如此,才不辜负你我青梅竹马之情。’我信啊,三郎,琴儿一直信啊!”
“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好?皇上可知臣妾要的是什么吗?当年臣妾初见皇上的时候,您还是三王爷。当年太子风头正盛,我若真想要着劳什子富贵,直接嫁与太子便是,何苦……”
“果然,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那个罪臣念念不忘。”
“你从来不信别人、不信我,可你信的人就当真的没骗你吗?你以为,你深爱的倚秋,你的梅妃,她就真的爱你吗?那为什么她迟迟未孕,还是她根本就不想怀上你的孩子!”
“你个毒妇!”
“我狠毒吗?跟皇上相比还差的远呐。您想,为什么我久居佛堂还能让陛下您断子绝孙呢?是谁,时常来探望臣妾呢?”
“你住嘴!”
“是你冰清玉洁、遗世独立的梅妃啊,哈哈哈。她可是恨毒了你,连与你欢好时都是想着自己的情郎——”
“你给朕住嘴!住嘴——住……咳咳咳,咳咳咳咳……”
“可是她还是不小心有孕了。她心软了,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她也要背叛我。”
“所……咳咳……所以你就……你就设计害她难产而死?”
“这可不是臣妾的错,她的身子经年用药,本就不适合生育了。若说她能把这胎留到生产那日还是臣妾的功劳。只不过……这胎其实早就是死胎,强留就免不得……”
“你个贱人!贱人!”
“皇上莫要动怒,久病之人需得心态平和才行。来,再喝了这碗药吧。”
“拿……唔……唔唔……”
“良药苦口,皇上可务必要喝尽了才好。”
“唔唔……唔……”
“至于这前朝之事,皇上不必忧心,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嗬……嗬……”
“你们都听着,好好照顾皇上,一时一刻也不能松懈。若是没有我的手谕,谁也不许放进来,免得扰了皇上静养。”
“回娘娘,桐华宫那边来报,说皇后娘娘昨夜暴毙。”
“到了年下了,葬礼不宜太过铺张。如此,就以贵妃礼节下葬,葬入妃陵。”
“是。”
皇上病了一年有余,皇贵妃亲自事疾,事事不假人手,期年如一日。
起先皇上还强撑病躯,勉强批阅过几份奏章,后来便只能口述,由皇贵妃代笔。
几位老臣对此事颇有微词,直言祖制后妃不得干政。
“武氏之乱,午门尤殷血!”
皇贵妃浅笑着,狠狠地将折子摔在旁边跪着的宫婢身上。
“好个忠穆伯,好个忠穆伯。”
皇贵妃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头上的赤金龙凤点翠镂空步摇跟着颤个不停。
突然想到了什么,皇贵妃起身,路过那个浑身抖个不住的宫婢的时候,她不经意瞧见这宫婢身前汗积了一洼。
“你是哪个宫里来的?”
“回……回娘娘”这婢子一句话咽了不知不多次口水,声音颤得像是一条崩得紧紧的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断。“奴婢……奴婢原是祺祥宫的……韩美人。”
“韩美人……歌儿唱的不错,身段也软。”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皇贵妃厌烦的皱眉,这婢子求饶的声音着实聒噪。
“粟若。”
那婢子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她跪过得地儿也被擦得一干二净。
皇贵妃来到了重病的皇上床边,温柔地坐在床边,细心的替他掖好被角,回身深情的凝视着皇上红润的脸,手轻轻摩挲。
“皇上,既然醒了,我扶您起身用膳吧。”
**的人眼珠乱转,却不愿睁开。
“记得忠穆伯曾是太子太师……”皇贵妃的语气轻飘飘的,在皇帝听来却好似能追魂索命一般。
皇上怒睁双目,睚眦欲裂。
“他对您不忠心,不该留。”
“唔……唔……唔唔唔!”
“皇上,您嗓子坏了,如此可是更伤嗓子了。”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
皇贵妃缓缓伏在皇上胸口。
“臣妾知道,后宫中不忠的人不该留。臣妾父亲也知道,这朝上不忠的人啊,更是不该留。这天下永远是您的天下,您永远是我的三郎。”
皇上浑身激烈的**,他挣扎着,像是想要挣脱束缚。可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只能留下两行清泪。
他不能言,不能行,不能动。
这个女人,这个可怕的女人。
乾元二十八年,皇上驾崩,新帝登基。
皇贵妃薄氏为皇太后。
同年,新帝即位未足月而崩。
宫中时有流言,言新帝非为旧疾复发,实是心悸而亡。
又有流言,言新帝实为皇太后所害。可虎毒尚不食子,只做笑谈。
皇太后又另立新帝之幼子为帝。这位新帝不过三岁,尚不通人事,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又十五载倏忽而过,太皇太后病逝,时年一十八岁的皇帝亲政。
待到这位皇帝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终于拔除了薄氏留在朝中最后一颗钉子。
皇帝下诏,重修皇陵,迁敦孝仁太皇太后入妃陵,追封穆肃恭皇后为太皇太后,与太宗合葬。
迁陵那日,人们寻遍皇陵,不见敦孝仁太皇太后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