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鼎、坠落、血溅、痛号,一切逼真得仿佛发生在殿内。
“啪!”
青铜笔折断,铜屑飞溅在商君书“强兵”篇上。
嬴政腾地起身,龙袍掠过案几,简牍四散,传国玉玺险些倾倒。
“愚不可及!”
怒声震彻殿宇,梁柱嗡鸣,侍立内侍尽皆叩首,不敢出声。
嬴政死盯天幕,那具被鼎砸中的身影让他怒火中烧。
“我大秦先祖竟出此鲁莽之人!”
“九鼎者,大禹定九州之象征,非匹夫炫力之具!”
他步入殿中,龙靴碾过竹简:
“壹民”“农战”二字碎裂脚下。青铜爵倾倒,酒迹蜿蜒似血。
“自襄公护周东迁,三十七代筚路蓝缕,穆公称霸西戎,孝公变法图强,何曾靠举鼎扬名?”
扶苏拾起秦记,青襦沾尘,跪地轻声道:
“父王息怒,武王虽勇,却昧于智……他毕竟曾破宜阳、通三川……”
“昧于智?”
嬴政猛转身,衣袍掀风:
“你竟替他辩解?”
他一脚踢翻案几,镇纸滚落到扶苏手边。
“帝王之勇,在于决断天下,不在蛮力匹夫!”
“商君立木取信,靠的是真信义,不是几石之力!”
他拾起商君书,指尖戳着“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看清楚!”
“秦之根基在法,不在力!”
“武王举鼎自毙,不仅辱己,更令六国耻笑秦人徒勇无谋!”
“传宗正寺!”
他喝令如雷:“将此事录入秦记,吾族子孙七岁蒙学,皆须诵其过!”
“令他们铭记——王者胸怀天下,不在千钧之臂!”
内侍仓皇应命,靴底摩擦砖面,铜鹤香炉随之颤动。
嬴政背手立于窗前,凝望夜色下层叠的宫墙,那是他亲自规划扩建的——
每一砖一瓦皆载“人定胜天”之志。
“你知嫪毒叛时,为何朕三日平乱?”
他问,未等回答,便冷声自语:
“非剑锋更利,而法度在先,律令入心。嫪毒拥兵千计,却不敢越宫门——”
“他缺的不是力气,而是民心与律令!”
风穿窗而入,掀动案上的诏书,墨迹晕成涟漪。
嬴政执笔再书“务法”二字,锋势如刃:
“举天下者,非力,乃法与众心!”
“周武王会盟靠八百诸侯齐心,周公立礼以德安民。”
“秦武王愚昧不悟,死有余辜!”
“明日传令——”
“廷尉誊录百份,分发诸郡学宫。”
“告天下——”
“我秦所需者,能书令、能筑堰之贤,不是徒有臂力的莽夫!”
嬴政搁笔,凝视天幕上淡去的光影,怒气渐敛,只余冷如铁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