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父亲，性格耿直，宁折不弯，倘若他服个软，朕也不至于被愤怒冲昏了头，将他杀掉。

可你知道朕为什么杀他？知道朕为什么因为他维护李好德而生气？”

“因为李好德不管是真疯也罢，假疯也罢，他谈论的是九年前的玄武门之变！

朕最忌讳那件事，如果不是为了自救，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杀害自己的兄弟？

这件事其中的曲折和细节，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岂是他们能够谈论的！

再说你父亲，朕对你父亲寄予厚望，自他被李厚德推荐入京，朕发现他刚正无私，又擅长断案，没过多久就将他提拔为从五品的大理寺丞。

你说这样一个人，他突然间徇私枉法，让朕大失所望，朕能不气？

朕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时也会控制不住情绪，于个人品德而言，朕是有过错，可对于国家对于百姓朕尽心尽力，有大的过错吗！”

赵仙罴道：“徇私枉法不是靠你个人说的算，如果这样判案，要律法何用？”

李世民道：“是！朕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你父亲徇私，可你敢说你父亲一点徇私的念头都没有？哪怕是他自己，也不敢这样肯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赵李两家本就牵扯颇深，由他亲自审理李好德一案，只要他是个人，就做不到丝毫不受个人情感影响！”

赵仙罴道：“不管怎么样，不管我父亲他心里有没有徇私的念头，他也罪不至死，你以个人喜怒和判断杀人，说明你只是将帝王的权力看成你的个人权力，把江山和百姓，看成是你李家一家之天下。”

李世民沉默。

赵仙罴说穿了他看待权力的本质。

他确实是这样想，这样认为的。

他扭头盯着赵仙罴道：“难道你做皇帝不是如此？你敢说不是？休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自己！

这天下不管谁做皇帝，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族，能在史册上留下最光辉最灿烂的一页！”

赵仙罴没有解释，他承认做皇帝肯定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这摆脱不了。

但是他的其他一些思想，是李世民永远也无法理解得了的。

毕竟，谁能理解本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的内心思想？

见赵仙罴没有在做皇帝的目的这件事上和自己争论，李世民安静了一会，又低哭起来。

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朕虽然错杀了你父亲，可朕对你，对赵家，对相州李家，都算不薄。

因为你的才能，还有你对皇后的救命之恩，朕本想提拔你，重用你，是你自己不接受朕的赏赐。

你三番两次顶撞朕，对朕不敬，朕也看在你父亲的死，还有你的年少，没有去追究你。

再说相州李家，朕并没有因为李好德的事，迁怒他的兄长李厚德，并且在李厚德请求想在你们两家丧期时为你和李毓婉完成婚礼时，朕也给予了特批。

还有你在升平坊的新宅，那本是朕赐给程咬金的。

如果没有朕的默许，他岂会将那个宅子送给你？”

赵仙罴冷冷道：“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怜悯你？”

李世民身体一震，泪水大片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怜悯？你以为朕会怕死，你杀了朕，你看朕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朕是风里来雨里去从乱世里浴血杀出的马背上帝王，不是那种安于享乐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皇帝！

朕只是在说心里话，自杀了你父亲，朕虽然口头上不想承认这个过错，但心里一直都想变着法的弥补你和赵家，是你自己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一副不屑也不需要朕弥补的态度！

但即便如此，朕也没有想过为难你一个孩子！”

说起初次见到赵仙罴，赵仙罴瘦骨嶙峋的场景，李世民泪水直流紧紧盯着赵仙罴。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在他眼里一个病怏怏毫无威胁的孩子，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亲手葬送他大唐几百年国祚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