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总算实证了一把什么叫挥汗如雨。
一路挤过来,被别人的汗雨给淋了个透,本想一走了之,可再一回头,这出去也是个事儿啊。
挤吧,跟着人群往前蛄蛹。
把道家清心诀背到第六百二十四遍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金楼跟前。
有一阵子没来,金楼似乎变了模样。
原来土褐色的外墙,如今全换成了灰色的石板,从墙根起,一直铺到二楼,总共怕不是有两三丈高。
大门也不像记忆中的样子,改成了一对外开的城门模样的宅门。
从二楼向下垂下来几十条两三尺宽的绸带,上面还写着吉祥话,什么鹏程万里,什么步步高升。
大门处排着三支队伍,最长最粗的一条有人举牌子写着“国债”;
稍稍显得细那么一点的,写的是“李长安”;
稀不楞登几个人,还在四处张望,不时有人退出的,写着“开封新城建设”。
他打听了一下,排哪个队伍,只能买到对应的“交引”。钱多的,就选国债,一百贯一票,三司担保有债必偿。
钱少买不了国债的,那就选“李长安”,财神爷的“交引”十贯一张,赔了咱就当上供了。
“开封府筹建新城,一样二分利息,怎么没人支持么?”
“大官人,听口音外地的?一个是国库作保,一个是财神爷当家,你钱多了烧的也不能给官府填窟窿啊。
“我跟你讲,开封府盖房子,那吃拿卡要偷工减料的,好事儿都得办黄喽!”
苏轼一阵郁闷,他怎么就吃拿卡要了。
上任伊始老师就交代了,要成大事,就得爱惜羽毛,洁身自好。
一个多月以来,他可是没占开封府一个铜板的便宜。
排在自己的队伍里,别人向前蹭了一个身位,自己已经跨进了门槛,进了大厅。
一次能进门十个人,大厅里倒不怎么拥挤。
有伙计引导,地上也画着线,一路来到“柜台”,是齐胸高的一溜汉白玉台子。台子后坐着看上去三十左右,算盘娴熟的算是“掌柜”,前一个人买完了,那“掌柜”拍一下铃铛,后面的人才能上前。
金楼改成了挑空格局,大厅实际有两层高,屋里的彩色阳光,就是从二楼的琉璃窗洒下来的。
苏轼招呼伙计,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您可不能这样,都您这么干,对排着队的人不公平。要不您就买新城投资的债券,要不您就出去,咱得讲规矩!”
身上摸了半天,没有啥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儿。
再说了,就是有,伙计也不一定认识。
正在窘迫之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原来是“吕惠卿”伙着一群人下楼,正要从侧门出去。
“吉甫兄!”苏轼推开伙计,急忙摇晃手臂。
吕惠卿吓得一缩头,下意识的就想往人群里钻,被苏轼赶上来一把拽住外衣,漏出来半个膀子。
“唉!!!???”
“吉甫兄,我,子瞻!”
吕惠卿回头瞅了一眼,这才放下心,跟众人告别后,尴尬的看着苏轼,脸上还有些紧张。
“长安呢,我是来找他的!”
“啊...嗐!我说么,那赶快上楼!”吕惠卿趁人不注意,左手伸进袖子,好顿掖鼓。
二楼一半拆掉做了挑空,还剩一半的面积,现在成了一群算盘师傅的工作场地。
四张桌子一排,从前到后,一共六排桌子。
站在旁边,感觉算盘珠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听着令人烦心。
最讨厌的,还有人做汇总,向三楼汇报。
“国债七万贯销售完成,顾客还在下单!........”
“东大债券累积达成两万贯,后劲十足!..........”
“开封新城,一千一百三十贯,再接再厉........”
跟着吕吉甫上了三楼,这边倒是空旷,两倍大的面积,只有几十个人。他看见报单的伙计一路小跑,终点正是李长安。
他今天倒是穿的正正经经,没再搞什么花样,一身标准的圆领学士袍,颇有几分读书人模样。
看来自己是来晚了,一伙又一伙的人上前去跟李长安告别,大家相谈甚欢,对李长安极为尊重。
一想到自己卖的最惨,登时心里颇为不平。
肯定是这小子没出力气,要不怎么他一个商人盖学校都有人买,自己堂堂从四品的代掌开封府令,才混了一千多贯。
在边上歇了会汗,见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苏轼这才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