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嚎啕,天地如同陷入了永夜。
整个汴京还能正常运转的地方,一个是开封府衙门,另一个是东城外的城郭。
这两处背后,都离不开一个人,李长安。
太皇太后曹氏叫来自己的亲侄子,一字一句,听他汇报这几天李长安的一举一动。
奇怪,新旧党争,这小子的目的难道不是逼宫,让自己归还大政?
给衙门送钱,带着司马光的儿子出去救灾,你捞名声还没捞够,把善心发给穷鬼有什么用?
他眼里的傻子,此时正在杀人。
大水一起,总要有些混乱,一帮平时就手脚不干净的流氓,开始浑水摸鱼。
偷抢拐骗,无所不为。
可他们遇见了一个爱讲道理的人,李长安。他居然组织起来工人巡逻队,还聘请弓箭社当起了临时巡捕。
陆陆续续,抓到了四五伙,十几个趁乱打劫的泼皮。
东门二驴就在其中,他一身滚刀肉,被抓了也不老实,还叫嚣着开封县有人,捉了明天也能放出来。
并且警告李长安等人,若是动了他“捡来”的钱货,以后烧他们家房子。
“我听说自古大灾大疫,这人肯定是喝了脏水。来人,给他喂药!”
一声令下,几个身材魁梧的“伙计”上前,一把揪住二驴的后脖颈,另一人上前咔嚓一下,把二驴的下巴给摘了。
咕墩墩一通灌,好大一碗黑色苦汤药下肚,二驴刚想叫骂,发现舌头已经麻了。
所有被灌了药的,被塞进一处低地的房子。
“派个人看管着,千万别失了火,走了水什么的,恶人也是人嘛,上天兴许有好生之德!”
几个壮汉勾兑一下眼神,心领神会。
等李长安走后不久,里面麻药劲上来的众人就发觉屋子在晃悠,不几下,墙壁发出涩耳的咯吱声........
“回学士,刚才水大,不幸又冲坏了几处房屋。那些抓到的泼皮,兴许已经好了病自行走了!”
“嗯...祝他们好运吧!”
在东门外的高地,李长安带着商家们,搭起了一片高大的帐篷。
司马康以身作则,带着劳工总会的诸多分会长和骨干成员,正在积极有序的为工友和家属们排忧解难。
十九岁的小伙子,当朝御史中丞的独子,像个普通伙计一样,勤勤恳恳的在做着服务。
李长安的大帐里煮着两口锅,一口是干净的清水,另一口是浓郁的中药。
一群从城里被拉出来的笔杆子,小心的把李财神给的钞票折好,用油纸包了,塞进贴胸的口袋。
“无需作假吹嘘,跟那些说书唱戏的一样,你们只需将所见所闻宣扬出去就好。论功行赏,谁的成绩好,将来还有贴赏,日后想要投奔《大宋财经》,我这也来者不拒。”
“嘿嘿,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他们是第六拨人,都是来做采访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奋斗在抗洪救灾第一线的司马康。
李长安每人发了十贯钱,仅需要他们写一篇宣扬救灾的文字,甚至都没有约定发表的时间。
大雨下了三天,终于一阵强硬的北风吹来,把乌云搅散。
雨过天晴,世界重新苏醒,人们长出一口浊气,终于是活下来啦。
开封城内很快恢复了秩序,该做买卖的;开门迎客。要备考的,抓紧学习;当官当差的,回衙门点卯。
很快,舆论里开始流传一种声音。
司马光的继子司马公休,是个堪比古之尧舜的贤者,是个能舍己为人的圣人。
劳工总会在洪水中的表现被言之凿凿的转述着。
另一边,宋三哥召集了码头工会的苦力会员。
“哥几个,此次大灾,幸亏司马会长毁家纾难,用全部身家换来了商会的救济,我们才能侥幸保全妻小。所以,我想凑些人手,上开封府给司马公子请立功德碑.......”
不止一处,连李长安自己都写了信,交给广孝送往开封府。
几百封请求送往开封府,送到正在坐镇衙门的正牌“知开封府”欧阳修手里。
嗯?君实的孩子,这是在搞什么?
紧接着,开始有主管开封舆论的里长、甲长、保长递进消息,“京中司马公之子,康,称贤!”
大宋缝合了以前所有的选官制度,当然也没忘了举孝廉。
可欧阳修还是觉着不对劲,几十年官场历练,这种明显有人做推手的行为,在他看来颇为粗陋。
司马君实要走,这是给他孩子铺路么?
随即,他赶紧写下一封书信,让衙役直接送到司马府上。
回信还没收到,紧接着,又有乡贤和大户商家送了锦旗和万民伞过来。
司马光府上,家里一片狼藉。
一场大水,让府上众人忙了个昏天黑地。
为了抢救家里的近万册书籍,连带着周边邻居,都跟着忙了两天两夜。
“诶,还是得赶快回洛阳,既然官职已卸,早走早利索!”
指挥家人将书籍打包装车,一旦道路通畅,立即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