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队人,骑着马绕着营地跑了一圈,然后找到接待负责人,枢密院的制置兵马司主事,交接符印。
然后,吹响号角,韩琦的大军回应,接着远处出现了四队整齐的长龙。
到了还有一里处,停军整备,开始按照次序一队队前行。
老兵们心里头有些忐忑,想着是不是“午时入营发饷,无须着甲”的事儿要发生了?
经过彩旗迎宾道,小娃娃们挥舞着彩条,童声童气的喊着:“大大,回家喽,阿耶,回家喽!”
老武头儿用力揩了揩眼睛,把胸膛往前挺了挺。
边上的小伙子见了,也学着样子,挺直了背,昂起了头。
到了营门前,有一个迎奉使,指挥着几十个小娘,用柳枝往士兵们身上洒水。
“洗...征...尘...喽!欢...迎...回...家!”
小娘子们俏生生的,软软甜甜的声音,立时冲软了这些年磨得铁一样的神经。
老武头目不斜视,只管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不能丢份,到家了。
不管在外面是英雄还是狗熊,是升了官还是种了几年地,都得把自己当个好人,俺们是出去打蛮子去了。
进去之后,直接在广场西侧整队站好,等待下一波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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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场面,李长安就是想上也没机会,枢密院对这种事儿看的紧,边上还跟着一千多皇城司精锐。
他的主要任务是接待韩琦,自己作为富弼的继承人,得把这头猛虎先劝住了。
朝堂上,新党崛起,虽然跌了个跟头,可势头仍在。
两宫太后跟官家貌合神离,眼看着就要各拉一伙大臣,组织党争。
谁也猜不出来对方会不会不讲规矩,曹家有勋贵支持,把持着禁军多年,又有太皇太后监国秉政的威望。
新党真撒泼,搞一出兵变,富弼觉得他这把老骨头就埋不进邙山了。
要韩琦回来就是要震慑宵小,作为旧党执政的压舱石。所以,韩琦不会常驻政事堂,而是要常驻禁军。
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要是知道把他拉回来就是为了当打手,会不会当即跳反?
李长安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如果说范仲淹是头大象,那韩琦就是只老虎。他一辈子强项,才华过人,杀伐果断,视天下庸人为粪土。
他是个极为自信的精英主义者,二十岁进士第二名,然后一路历练,升官如喝水。
他第一个重要的岗位是右司谏,三年时间里,他坚持每天写一封上书札子。
要么针砭时弊,跟仁宗探讨国家财政问题,要么就是弹劾宗室和权贵;行有余力,每四篇留一篇给朝臣,当时的杜衍,范仲淹被他骂的出不了头。
政事堂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等人,面对灾情举措不力,被他一份弹章全部罢相。
成名之后,先是拜大学士,然后出使辽国,接着进入中央任知制诰,再以钦差身份安抚四川。
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先是参与并主持了第一次宋夏战争,打击了李继迁的嚣张气焰,使其献表求封。
回到中枢,携手范仲淹、富弼、文彦博,开启庆历改革。
改革失败后,辞相,主动去边境线经略国防,几乎在北部轮了一遍。
这人一辈子没吃过亏,净他欺负别人了。
想要说服他,一定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李长安的杀手锏,是皇帝赵顼写的一封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