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权,非为民,而为君,为上。自然,所行之政,专以讨好上峰为能,升官发财,封爵荫子,全凭在此。”
苏轼挠了挠头,这有什么不对么,自有史以来,便不是如此么?
当官的不看上级,难不成还要看......
忽然,他脸色一变,想起了自己在年轻时,苏洵领着哥俩研读《春秋》、《礼记》时的光景。
老爹说,现在的书都是被删减篡改过的,里面有太多说不通的东西。
真想明白老子、孔子、荀子、孟子的思想,除非能清楚他们当年所面对的国政,与今天有什么不同。
还记得三个人讨论孔圣人为何一心复周礼,最后所得到的结论,居然是因为征辟制。
最早的时候,谁在朝廷当官,是根据你的经济实力和战争能力来决定的。
天下大事,只有战争和祭祀两件么。
祭祀需要的是钱,战争需要战士,谁拥有这两样,谁就能担任朝廷的官员。
只有到了春秋后期,诸侯国人口繁盛,野人的数量和生产规模,远超过了“国人”,这才让国君不得不变。
大诸侯的规模,实际上早就超过了镐京,超过了天子之国。
在城外的野人堆里,可没有诸侯的血脉,也没有自己的大夫和士,完完全全的就是“野人”。
只有“派遣”官吏进行管理,才能保证税赋的征收,劳役的驱使。
所以孔子才会说,“礼乐崩坏”。
毕竟“派遣”大多数时候伴随着武力征服,也就达成了所谓的“征伐自大夫出”。
官员带着弓箭和长矛,完成了对体系外资源的控制,转而再向诸侯君主要求“晋升”,这难道不是“礼崩乐坏”么。
“绕了一圈,如今的官制,又跟我等革新大宋有何冲突?”
苏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希望长安能说一个别的答案,否则就太黑暗了,坏人心性的那种。
“过度繁殖!”
李长安给出了答案,苏轼非常惊喜,这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什么过度繁殖,人口繁盛,自古以来便是盛世指征。”苏轼继续捧哏。
李长安已经有些上头了,今晚喝的扬州梅子酒有点醉人。
“食税者的过度繁殖!天下财富,以一时一地观之,大概有限数。上层多得一分,中下就要少得一分。每个治乱循环,开国之初总是精兵简政的,天下财富五分在官,五分在民。”
李长安抓起一把莲子,分成两堆,跟苏轼一人一半。
“最初,田多人少,官府又轻徭薄赋,自然促进人口恢复,经济增长。官取十一为税,民用亦足。可十年后,三十年,五十年呢?天下已无可开之地,田垄相接,房屋相邻。这时,天子要修宫殿,将军要征伐,大夫要修宅子,钱从何来?”
“何来?”
“加征!”